“啊!……嘶。”蔺负青只觉得刚受过创的丹田一阵剧痛,他激动地说着话毫无防备,闷哼了一声身子就软了。
方知渊箍着他的腰不让他滑下去,恶狠狠道:“好,你还知道疼啊?给我说,燃烧修为是第几……”
可那个“次”字还没出口,嗓音就先颤了一下,哽咽了。
他缓慢地佝偻下身,把额头埋在蔺负青颈间,憋着不肯出声,却浑身都开始抖了。
“……”蔺负青这下是真不知身上疼还是心窝子里疼了。他宁可知渊再傻一点,哪怕装傻呢,就乖乖的被他糊弄过去不好么?
他轻叹着抚摸小祸星的散发,“都过去了,别怕,再也没事了。”
“不……”
方知渊不肯抬头,明明心里都猜出来了,齿舌间却还含着沙哑的颤音追问,“你有没有……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
“阿渊,你别这样,算师哥求你。别逼我后悔跟你坦白行吗。”
方知渊蓦地抬头,惨然笑道:“所以……你当真烧过修为……当年你……你淋着雨从星辰台上……走下来,那时候你已经……!?”
他是不敢信的。
昨夜蔺负青自焚修为,坠水后径直昏死过去,是他把人抱出来。起初魔君意识不清,触碰一下就痛得痉挛挺动。
这还只是烧了一个阳元婴,经脉未烧毁的情况下,都已经疼成那样……
当年蔺负青才多大的少年,怎么可能在彻底燃烧修为后,仍旧身姿挺拔地从天穹上走下来!?
可他却分明听见蔺负青愧疚地低声道:“……对不住,那时候情急,对你说了些狠话。我一直后悔,后来去了雪骨城,也时常做噩梦。”
“如今,总算能道个歉了。”
轻轻一句话,竟如锥心的刀匕。
那么多年……
其实那么多年来,他不敢妄称自己的存在对蔺负青有多重要,可偶尔也曾觉得,他至少是保护了堕魔后的师哥的。
以此,聊做慰藉,勉强自喜。
谁知原来如此。
是假的,都是虚妄——
方知渊眼前一阵阵发黑,肺腑里不知哪里涌起一股血气,翻滚着往上呛。
他喉咙咯地轻响,一下子竟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晕眩间想去扶那床柱,手指却和腿弯一起发麻,终还是砰地跌跪在地上。
蔺负青骇得魂飞魄散,双手把那就要往前栽的身子撑住,“知渊!?你——”
方知渊眼前昏花,体内灵流走岔了经络,他粗重地张着口喘息,脊梁骨狠狠地凸出来,勉力倒了两三口气才猛地爆发出一阵呛咳,将那股血气冲破开来。
这时神智回笼,视线才稍微清晰了些。方知渊睁开汗湿眼帘,看见蔺负青一下下吻他冷汗涔涔的额头和鼻梁。
魔君眼尾都湿红了,手上不停抚着他脊背,疼得颤声哄道:“乖了,你要吓死我吗。你看看我,我没事儿呢,早都过去了,不怕了……”
“你……”
方知渊怔怔地动唇,手指抬起来,颤巍巍地贴向魔君的下腹丹田,“你疼不疼,还疼不疼……”
刚刚他气急,竟对师哥伤处动了手。
他该死,他……
对,他或许真的该死。
“……”蔺负青牙关一紧,险些没掉下泪来。
他岂会不知,其实知渊真正想抱着安抚的,是当年那个十九岁披着夜雨立在星辰台下,自以为做下祸世之举,从此踏上不归路的少年蔺负青。
可他看着小祸星这么个失神模样,就好像看到了在惑心妖幻境里,空对着大雪中流血汩汩的方知渊哭喊的自己。
难道他们不都是一样的么?一样地拼死也要护着心上另一个人,却不知自己也在被深爱着。
直到走了那么长的岁月再回头,看见身后斑驳血迹,肝肠寸断,却已经挽不回当年。
至少万幸,当年人是眼前人。
心碎了,还有那人哄着你,亲亲你,帮你把心再拼起来暖好呢。
蔺负青垂眸抿了唇,可还未待他收拾好情绪,衣袖倏然一紧,方知渊捧着他手臂,面上尽是惊恐失措:“你怎么了!?这血……!?我刚刚把你怎么——”
那雪白衣袖上点点暗红,血似落梅。
蔺负青惊讶地抬起眼,“知渊?你在说什……”
渐渐地,他眉眼间的哀雾更笼一层,神色里多出三分痛楚,七分疼惜。
方知渊一时不明白蔺负青为何露出那种表情。直到后者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过自己唇角。
雪白手指落下来,沾了红。
方知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血,是他自己咳的。
第176章 人心倒颠十昼夜
——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