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蔺负青的脸色已经苍白。
竟在这里出了变故!
他自然也看得出来,粟舟并没有停靠的征兆,难道今生的姬纳……不准备在此停舟了么?
可是为什么?
紫微阁素来避世,紫微圣子更是严令禁止不可涉足红尘之事。他们几个人重生回来,按理来说不会影响到姬纳的行为才是。
莫非……
姬纳也……
蔺负青蓦地低头,凉凉自嘲道:“……许是圣子在天有灵,看到了前世三界生灵涂炭之景,明白了我并非可以托付之人吧。”
“你胡说什么!?”方知渊当即就怒,“当初你为了承他一诺,留在六华洲受了多少辛劳委屈!?如今更是为他冒险来此,他……我……”
他眼神骤冷,恨恨地小声啐道,“我就去宰了这个忘恩负义的。”
“别别,”蔺负青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时候更是冷汗都快下来,“许是出了别的偏差也说不定,你怎么这样急性!”
方知渊咬牙切齿地冷笑,“师哥还会骗自个儿呢?但凡有个心,粟舟上能瞧不见这站着个人?如果姬纳当真知晓前尘,他怎敢这般待你——”
他一说起这些就激动,蔺负青悔死了自己多嘴瞎说,连忙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勉强把这人想要提刀宰了紫微圣子的杀心给压下去。
抬头一瞧,粟舟依然没有下降之兆。
“不妨事,”蔺负青摇摇头,“人在六华洲跑不了,我再想办法拜见圣子便是。倒是对不住你陪我白跑一趟,回去了。”
方知渊抿了抿唇:“……好,回去。”
可蔺负青才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回头看,犹豫了两下,觉得总还是要慎重些:“……罢了,粟舟未过,我还是再等一等。”
方知渊沉默。
蔺负青只好哄他:“别在这陪我生闷气,先回去吧,我不会等太久,嗯?”
方知渊继续沉默。
蔺负青耐心道:“听话……八成不是姬纳的缘由,大约有其他重生之魂导致了偏差。我稍微看看情况,马上回去。”
方知渊脸色铁黑,他怒气难遏,手指捏得骨节嘎吱作响。也不跟蔺负青废话,黑衫一掀,转身就走。
很快,山崖上只剩下一袭白袍,无端有些冷清。
蔺负青还望着方知渊背影消失的方向,有些惘然地心想:他该怎么办呢。
重生归来,这还是魔君第一次从心底内感觉迷茫,感觉不知所措。
粟舟径直飞过,不停。
阴影将山崖上的人笼罩在内。
蔺负青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不已。
如果姬纳真是重生之魂,如果姬纳……
……不,前世姬纳死得太早了,真的太早了。按理说,重生禁术并不应该牵涉到这人才是。
可若不是姬纳重生,又会是什么人暗中推动了这样的变故?
一股异样的气流吹拂过蔺负青的黑发。
忽然间,天地灵气开始异动。
“……?”蔺负青抬头。他的目光落在天顶上渐渐聚拢的黑云上,空气中有熟悉的阴寒荡过肌肤。
“这是……”
转眼间天地变色,阳光都暗了下来。
黑云滚动着,渐渐追上那艘巨大的紫金粟舟。四周杂草花枝被吹得折断乱翻,沙尘随风盘旋。
蔺负青抬袖掩风,一贯镇静的神情已经荡然无存。他惊愕低语:“——阴妖!?”
仿佛应和着他的这一句话,黑云突然向四面八方分裂,仿佛一台砚的墨汁都打翻在天空上。
从那疯狂飞溅的黑色之中,接连裂出一只只张牙舞爪冒着阴气的红眼怪物!
“桀——!!!”
“桀桀桀——!!!!”
刺耳的尖叫响彻云霄。
山崖之上阴气四溢,草木枯萎!
蔺负青倒吸一口冷气。
不对,这样的数量,这样的阴气浓度,绝对不是普通的阴妖袭击修士!
他心口猝然一凉,莫非……
蔺负青回身仰头,目光如电般沿着陡崖一路攀上——
只看见浓黑阴气滚滚涌向山峰之顶,势头如溃堤泄洪。仿佛有什么引诱着阴妖,将它们疯狂吸向某一个点!
峰峦之顶,一袭黑衫猎猎。
本应已经离去的方知渊半跪在地,乱发垂下遮住了闭合的双眼。他双手交握着灾牙的刀柄,刀身深深插入地表之中。
灵流自丹田涌出,流入经脉,自体内向体外快速而磅礴地溢散。仙器灾牙随着主人的意念而细微震动,灵气波动更快!
被万人憎恶和恐惧的阴命祸星,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今的方知渊只是金丹期,但只要他肆意放出自己的灵气,足够引来等同于元婴期的阴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