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陆衍要走,她咬了咬嘴唇,将这些疑问都抛到了脑后,想见他的念头占了上风。
灵体状的她毫不费力地穿过紧闭的屋门,一路畅通无阻,循声来到了书房。
陆衍正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站在房中央。
他好像没怎么变,这是姜沉离第一个念头。
姜沉离的视线从他的一身玄衣,流连到银发,再落到眼尾的红痣,终于短暂地满足下来,这才肯分一点注意力到第三个人身上。
“我并非要问此事。”陆岳横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虽看不到正脸,语气却流露出浓浓的疲态,“闻莺大概早料到有此一难,被辛如寄绑走前就已经留下了书信,终究是我欠了他们……”
姜沉离一愣,原来之前他们推测出的内鬼就是辛如寄。不过现在想来,也确实只有她了。
见陆衍耐心耗尽转身欲走,她连忙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抛在脑后,下意识张了张嘴想叫住他。
“站住!”陆岳横替她完成了这件事,“你要去哪儿?是不是又要去——”
“与你何干,”陆衍打断他,冷冷道,“联合宗门剿灭你魔皇旧部,又亲自捣毁了祭台,正是风光无量之时,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
陆岳横罕见地没有动怒,反而万分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两年前你一意孤行要去求医,我并未拦你,但你看看你如今像什么样子?”
姜沉离皱了皱眉,明明他仍旧是这副霁月风光的模样,为什么人人都说他变了?
“怪医究竟是如何说的,沉离究竟能不能醒过来?”见陆衍不答,陆岳横沉默一会,突然问道。
陆衍周身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像把过刚易折的剑,看得她胆战心惊。
“能。”与所恃的强盛气势不同,他的声音却十分轻柔。
“衍儿,”陆岳横叹息一声,居然唤起了陆衍的小名,“年轻气盛时,谁肯认命,为父当年亦如此,只是有的时候,由不得你不信。”
“谁说我不信,”陆衍突然朝这边望过来,就像对着她说一般,“虽不信天道,但我信她,她会回来。”
他的眼神如离弦之箭般坚定,利箭穿心而过,将她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她才意识到陆衍根本看不见自己,方才只是在看她身后的书桌。
冥冥中,姜沉离感觉到什么,顺着陆衍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桌上有一物很是眼熟。
那是一道通身漆黑,布满鎏金暗纹的卷轴,被人摊开后置于桌上。
想来,便是那份真正的卷轴了。
她垂眸看去,只见天道之意,邈邈昭昭——
“此魂非此世,千劫磨尽,一魂亡,缘字渺。”
不知为何,面对这句几乎是毫无希望的判词,她并未感到忧虑或是恐惧,反而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隐隐有感觉,陆衍早已知道她不是此世之人,才会不经意间几次试探,原来是因为他看过了这份真的卷轴。
现在想来,誓心台的铜镜映出的她呈倒立状态,便已是在暗喻她是逆世而上,穿越回前世,只是那时的她尚不明白。
而即便天道的预言已经一一实现,面对最终的“缘字渺”三字,陆衍却仍相信她会回来。
夜深霜露里,也许陆衍就是这样静坐在桌前,将卷轴摊开,执拗地与所谓的天道对峙,只因他如果输了,便是承认他们尘缘已尽。
陆衍……
他的名字在唇边辗转,却不知从何吻起,只好用牙齿咬碎,将一笔一划都咽进喉咙,融进的骨血里。
“什么混账天道,”她咬牙切齿地想,“我与陆衍的事,用得着你说三道四?”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极盛的白光将便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姜沉离紧惕地打量四周,一片白茫茫里,却不见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
“阿离。”
听见这道再熟悉不过声音,她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