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棋儿说的没错,她这个十五年未见的大女儿早就和自己离了心不说,被老太爷给养的如此张扬跋扈,刚归家,竟把她的陪嫁都给送进庄子里去了。
她本来是想压压她这位大女儿的脾性,省的仗着自己是老太爷养大的,就不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妇人的眼里闪过一抹恼色。
离春熹堂不远处是一座阁楼,周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素净雅丽的内室,有个身着白色衣裙,头上只简简单单攒了一根通透的碧玉簪跪坐在绣着花纹铺垫上的女子,她听过丫鬟的回话,手中拨弄檀香的手一顿,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待女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青玉镂空香炉中调制的香料已然废了,一股子浓郁的香气四散开来。
“更衣,去母亲那一趟。”女子淡淡地道,一张秀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苏柳在小厮的带领下,往春熹堂的方向走去,这条路她上辈子不知走了多少遍,鹅卵石铺就的道路直通长廊,过了一个垂花门,就来到了这大夫人——她母亲的院子。
她上辈子一直好奇,为什么母亲待自己是那样冷漠的一个态度,自己刚入府那会儿,天天来请安,每次得到的都是母亲的训斥,她也不敢反驳。
她总是在竭尽全力维持母女二人之间那岌岌可危的的一丝情分。她在那之前一直认为,即使母亲待她不甚亲近,但至少还是有些慈爱的。
直到自己出事被囚禁在那巴掌大的院子,也不见母亲为她说过一句话。
她这辈子不会再奢求那一丝亲情了,早在偏院那漫长的时光里,把母女二人间的亲情给消磨的一点儿不剩了。
大夫人看着身着白色麻布衣裙的女子,摘掉了头上的帷帽,露出了一副艳丽逼人的面孔。
她眼里闪过一抹不喜,眼前的女子看着和自己那早逝的小姑子长得竟有七八分相似,尤其那黑黝黝的眼神,望不到底似的,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人永远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大夫人面对着这从未见过的大女儿,身上那股浓浓的无力感又上来了,好似自己又回到了刚嫁入府时的场景。
自己的婆母早逝,这府里的中馈都是由自己这位小姑子把持着,底下的奴仆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过幸好,她这位小姑子也是个福薄的,没两年就得病逝了,府里的中馈到最后还不是落在了小姑子看不上眼的商贾出身的她手上。
她虽然没有儿子,但她的棋儿乖巧懂事,在香道上天赋异禀,小小年纪调出的香已是四品。被张香师收为关门弟子,进入香阁成为香侍。
反而是眼前这个没有在自己膝下尽过一天孝的,占了府里的嫡长不说,还抢了她们长房大小姐的位置,要不是她,在这个位置应该是她的棋儿的才对。
“女儿见过母亲。”苏柳对着上首的妇人,深深地一欠礼。
大夫人端起身旁的茶,像是没看到下面的人一般。
苏柳自是知道,这是她的好母亲给她的下马威,前世的她愣是在下面跪了一盏茶的时间。只不过这次,她不会再犯傻了。
大夫人饮了一口茶,她是打算凉凉她这个大女儿的,也让她知道知道在这府里到底谁是天。抬眼间,只见地上濡湿了一片,她顿时慌了起来。
“你这是作甚,刚回家就哭的像是哭丧的一般,我和你爹可是还好好活着哪。” 苏柳耳边传来一道疾言厉色的指责声,她抬起头,“母亲,我,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可知女儿这十几年来,日夜在道观念着母亲,就盼着有一天,能见到你和父亲。”
堂上响起一道满是孺慕之情的哭腔,真是令闻者心酸。
大夫人看着这个满脸都是泪水的大女儿,一时竟不知怎样是好了,她原来满肚子的火气,一时,出也不是,忍也不是。
“你为何刚归家,就把王管家送走?”大夫人紧盯着苏柳道。
“母亲,那王管家竟然诬陷是母亲嘱咐他,女儿回来不给开正门的,父亲一怒之下,竟要打死他,女儿念着他是母亲的陪嫁,好言相劝,父亲才同意把他送到庄子上。”苏柳抬起头,直视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