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尸体已经运走了,原本放置尸体的范围内花了白线,旁边搁置了线索牌。
严岑说着走到地板中间,向后退了一步,示意道:“应该就这个位置……受伤之后死者因惯性向后,然后摔倒在床边,变成了我们看到的那个姿势。”
“身上的伤口呢?”许暮洲问。
“死后造成的。”严岑说:“……死前也没时间造成那种伤口。腹主动脉破裂后,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死亡。”
许暮洲没说话。
他思考的时候会习惯性皱起眉,很少会注意身边的情况。
严岑知道他这习惯,于是也不打断他的思路,在心里默数了十秒钟之后才又开口。
“具体的尸检报告要回局里才能出,但是我还发现了别的东西。”严岑说。
“什么?”许暮洲回过神。
严岑他脱下手上的塑胶手套,将里面干净的部分翻出来,捏在手里,然后朝着房间角落的那副被盖起的画架走了过去。
“这屋里的绘画工具杂乱,按理来说符合主人工作逻辑,应该没什么疑点。可是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发现这幅画血腥味很重。”严岑解释道:“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掀开看了看——”
他说着掀开了盖着的白布,露出下面那张“画”来。
是一张用正红色画成的扑克牌。
——方片4。
第167章 天黑请闭眼(五)
许暮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面前这幅画不是许康画的——这张扑克牌丁是丁卯是卯,菱形方块的位置像是拿尺子笔出来的一样,异常整齐。数字的字体也完全仿照了扑克牌的印刷模式,一眼望过去跟印刷的没啥两样。除了图案上蜿蜒而下的血迹之外,这就像是一张等比例放大的扑克牌。
但许康的绘画风格不是这样写实的,他的画在许暮洲眼里更像是胡涂乱抹,只一味地把乱七八糟的阴郁色调堆在一起,恨不得明目张胆地把“特立独行”和“我有毛病”几个大字写在画纸上一样。
许康这种人,再往回倒个两百来年,说不定真能混个“大师”当当,可惜在现代社会这个踩着八倍速发展的年份里,普罗大众是没有欣赏的眼光了。
如果要形容的话,许康是个纯粹的情绪宣泄患者,他将颜色视作自己的思想载体,在画纸上尽情地铺洒着。
但面前这位“扑克牌画家”跟他正好相反,他精准,从容,可能还有一点些微的强迫症。
许暮洲心里原本那个“激情犯罪”的疑点占比又下降了一点,从“很有可能”变成了“有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虽然这现场看着像是飓风过境的残垣,但跟他最初考虑的“势均力敌”不同,凶手似乎一直在享受这个过程。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杀了人之后还记得把血液收集起来,将其画成一张扑克牌。
而且在非正常凶案现场出现这种编码类的因素委实不是个好兆头——无论是什么形态的密码,都不可能只有单一因素。
许暮洲心下微沉,冒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取证吧。”许暮洲说:“化验一下,是不是受害者的血,或者是其他物质。”
许暮洲话是这么说,但他和严岑都知道,应该**不离十了。
油画颜料的质感跟血液完全是天差地别,画在纸上也不会像水一样细细地往下淌,那血痕一道一道,把一张扑克牌搞得像劣质恐怖片的片头Logo似的。
许暮洲侧身让开空间,叫了外面留守的痕检警员进来拍照取证,然后招呼了收队。
天已经亮了,但是由于阴雨的关系,天色依旧显得特别暗沉,乌云压顶一样,搞得人高兴不起来。
许暮洲叫了收队后没急着走,他又在屋里各个房间转了一圈,连卫生间和厨房都看了一遍,才缀在队尾走出了门。
严岑因为要收拾工具,所以也落后大部队一步,出门时正好跟许暮洲等了同一班电梯。
那部之前停运取证的电梯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转,屏幕上的楼层数字跳跃着,勤勤恳恳地一层一层往上挪。
严岑落后许暮洲半步站好,许暮洲一直低着头,他双手拇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打着字,是在跟什么人聊天的模样。严岑教养良好地没有去看他的屏幕,而是微微垂下目光,盯着面前开裂的大理石地面。
许暮洲在他们那小群里发布着任务,同时还在接收沈双发给他的信息,几个对话框来回切,忙得飞起。
他百忙之中只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严岑,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就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24层,电梯门在面前滑开,许暮洲头也不抬地迈步进去,顺手空出一只左手来扶着电梯门,让严岑可以跟着他一起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