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庄闻声抬头看向小花,刚想说他没事,但不知是回头的动作用力过大, 还是其他原因。突然眼前一黑,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翻涌至喉间。
突然口吐朱红。
“沈哥哥!”
小花吓得脸色苍白,仿佛吐血的是她,紧紧扶着跪在地上的沈孟庄。
“沈哥哥,你怎么样了,怎么吐血了。我、我去找先生来,不对!不好,先生今日不在这里,他去暗境了。怎么办呀沈哥哥,我去找尊上好吗?”
沈孟庄抓着小花的胳膊,低着头朝她摆摆手,声音微弱道:“我没事。”
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散,沈孟庄咽了咽口水,强忍着不适。抬头看向小花,挤出一抹宽慰的笑,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花一头雾水,愣愣地回道:“七月四了,怎么了沈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孟庄眼神一暗,眉头微蹙,心里既担心又好像轻松了许多。
还有三日,撑过这三日就好。
“小花以后想做什么?”
沈孟庄抬起头看向小花笑了笑。
小花看着沈孟庄,被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心里更疑惑了,迟疑地回道:“我喜欢刺绣,我看绣房的二姐姐绣了一副凤凰,特别好看。我还跟她学了几天,不过她笑我绣的是一只野山鸡。”
沈孟庄忍俊不禁,面上的疲惫和憔悴化成了一抹开怀的笑容,即便笑意里仍有几分倦色。
“野山鸡也有变成凤凰的一天,好好努力,说不定日后你能成为天下第一绣娘。”
“真的吗?”
小花似乎重拾信心,两眼放光地看着沈孟庄。
“但沈哥哥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沈孟庄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最后如兄长般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了,就去做你喜欢的事吧。”
“沈哥哥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啊?沈哥哥是不是嫌弃我了,虽然我不像她们聪明能干,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沈哥哥,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小花以为沈孟庄要她离开雀宫闱,眼里突然泛起泪光,抱着沈孟庄的胳膊不撒手。
沈孟庄疼惜地摸了摸小花的脑袋,轻声道:“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我身边,或许……或许我以后要去其他地方生活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见小花沉默,他顿了顿,打定了主意似的,语气坚决。
“如果以后我不在这里,你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魔界也好,暗境也好,去你喜欢的地方。如果他不让你离开,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话甫落,沈孟庄突然心头一滞。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方才的话,此刻回过神仔细琢磨回味,竟有几分说不清的暧昧?
他为何如此信誓旦旦地向小花保证,他为何如此胸有成竹地认为陆清远听到是他的意思就一定会放人?
等他回转过心思,竟发觉脑中对陆清远的印象和记忆,却愈来愈复杂,愈来愈刻骨铭心般深邃,仿佛存在了很久很久。
久到窗外的桃花枯萎成绿叶。
久到故山的春日凋敝成废墟。
就在他出神回想落满灰尘的往事时,心脏突然刺痛,好像被千千万万只虫子啃咬蚕食。沈孟庄紧紧捂着胸口,脑中如走马观花一般不停地闪烁着模糊的画面。
小花赶紧扶他起来,猛然一抬头,便看到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声音,说:“那是您和那小子一起画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他看到自己和一个人坐在案桌前,确切说,是他坐在那个人腿上,两个人手指紧握,共执一支笔,在纸上胡乱作画。
他看到抱着他的人,穿着一身黑袍,头上戴着耀眼的金冠。
黑衣……金冠……
他心中错愕,不敢细想。
耳边吹来一阵风,从遥远的岁月里,从荒芜的废墟中。那风里的声音,如水面上的涟漪,在不断回荡。
似乎在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又似乎在说:
“我爱师兄,师兄爱我。”
脑袋好疼,好乱。
沈孟庄感觉脑袋如充气的球,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心脏愈跳愈快,似乎在与蚕食的百蚁作对。
鲜活的律动从掌心里传来。声声心跳,仿佛逐渐汇聚成一句动人的情话。
仿佛在说:
“我的心都给了你。”
一团乱麻在脑子里交织缠绕。
少年的身影,黑袍金冠的身影,山水画,小厨房。
此刻如洪水猛兽般在沈孟庄脑中不停地碰撞,他头痛欲裂,耳边鸣叫声愈来愈强烈。
他几乎又是本能地呢喃了一声:
“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