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只是轻描淡写这么一说,他却笃定了,她肯定能进宫。这些都是注定会发生的事,命由天定,任谁也改变不了。
糜芜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便又拈起一颗樱桃塞进嘴里,笑着问道:“哥哥?”
江绍猛醒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要进宫?”
“谁不想进宫呢?”糜芜放下帕子,笑得轻快,“有权有势,有吃有穿,还有皇帝撑腰,至少不必再低声下气去求谁。”
至少,不必再去求崔恕。
江绍一阵难过。他从没让她低声下气求谁,可她这么说,分明是心里有怨。说到底,是他不该扣下糜老爹,既于事无补,又白白让她跟他生分了。他低声问道:“妹妹是不是还在怪我?”
“你放心,我好歹也姓江,”糜芜水波潋滟的眸子睨着他,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要哥哥能管束好太太,咱们就还是一家人。”
如果不能,她便不会留情。分明是她有求于他,然而她怎么也不会输了气势,总是像停在云端的仙子,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这些俗世凡人。
助她,她将一飞冲天,江家却未必得益。不助她,又怎么舍得拒绝。江绍垂了眼帘,在恍惚和纠结中低声说道:“江家如今落魄,旧日的亲友多半是指望不上了,陛下深居宫中,难以触及……”
“这么说,是没有法子了?”糜芜问道。
“宫里进不去,但,陛下也不是永远都在宫里。”江绍一字一顿,慢慢地说了出来,“再过几天,陛下要去暮云山秋猎。”
那些梦里,所有事情的开端,都是秋猎时皇帝与她的相遇。梦里只是偶遇,但今时今日,未必不能是处心积虑的巧遇。
“暮云山?”糜芜微微抬了眉,启唇一笑,“我从前去过,那山上有一种草药很值钱。”
是了,也许原本,她就是在挖草药时遇见了皇帝。江绍看着她,低声说道:“御驾临幸时,猎场方圆百里都会戒严,妹妹若真心想去,我来想法子。”
“戒严么,总还是有小路的。”糜芜笑道,“从前我去挖药的时候,就知道有一条小路,保准神不知鬼不觉。哥哥,你帮我打听打听皇帝什么时候到暮云山,会去哪些地方。”
“好,我尽力去办。”江绍踌躇着说道,“妹妹……”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却也不催他,只是笑微微地看了他,一言不发。
末了,江绍闷闷说道:“糜老爹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妹妹福泽深厚,前程远大,只求妹妹念着这些天的情分,不要怪母亲。”
“我说过,只要哥哥能管束好太太,我们就还是一家人。”糜芜站起身来,道,“天色太晚,哥哥早些睡吧,我该走了。”
她快步走出门来,在茫茫夜色中嫣然一笑。崔恕的眼线大约还躲在哪里盯着她,不过,她很快就要丢开他了。 翌日午后, 江绍匆匆从外面赶回来, 头一个便去了糜芜院里,屏退下人后低声说道:“御驾五日后出发去往暮云山行宫。”
“这么快?”糜芜嫣然一笑, “好。”
只要瞒过这几天, 到时候崔恕就是插了翅膀,也赶不回来拦她。
江绍又道:“那边我曾经去过, 大致知道里面的布置, 可是妹妹,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糜芜笑道,“到时候哥哥找个借口带我过去就行。”
江绍看着她, 忧心忡忡:“即便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 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扈从的卫队当做贼人抓起来,冲撞御驾又是重罪, 万一陛下不留情面……”
“总要冒点风险, 不然有什么趣味?”糜芜睨他一眼,眸光流转,“哥哥, 此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更要瞒着太太,我不想节外生枝。”
经过前次的事, 江绍对她, 必定心怀歉疚,她能笃定这次江绍会极力帮她。
江绍果然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须得瞒着母亲。只是妹妹,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边周安回禀道:“爷,枣树胡同杨家来退婚,还要讨聘礼,二老爷跟他们闹起来了,爷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