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格局是:在梨香园中间有一个戏台,戏台对面有一个凉亭式样的看台,看台后面和左右两面都挂着竹帘,只有正对着看台的一面挂着纱帐。
若累了时,将纱帐一放,外面便只能看到里面绰约的影,既能歇息,又不影响听曲儿听戏的。此时,那纱帐用两枚银钩挂着,凉亭四角两个冰盆,里面摆着一张卧榻,卧榻边儿上一张小几,几上有好几样井水镇过的瓜果并几样精致的糕点。
除了榻上的柳问梅,再无别人。
那些女孩子们格外尊敬柳问梅,也格外听话,一句话也不问,就行了一礼退下,临了还不忘将幽浮幽色二人带走。
幽浮幽色二人不肯走,看向陆之韵,却见陆之韵往柳问梅怀里一坐,笑吟吟道:“你们若不愿去,在此处看着也行,倒别有一番意趣。”
二人羞得面红耳赤,手脚都无处安放,急道:“王妃!”
“净知道打趣我们!”
其他的小丫头子们倒不觉见怪,只笑着将二人拉走,道:“王妃同柳先生要听一夜的戏,两位姐姐白日里已十分辛苦,此时必定劳乏,随我们去客房歇息罢。”
幽浮幽色见陆之韵颔首,知道对于安王爷、柳问梅、陆之韵的事已是无力回天,只能听天由命了,遂和小丫头们一起走了。
她们一走,陆之韵反不和柳问梅狎昵了,只环住他的脖颈,嗤嗤地笑了两声儿,听着台上的女孩子们的戏腔,劳乏一阵阵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和柳问梅没说两句话,便在他的臂弯,头枕着他的胸膛睡着了。
柳问梅弹指,那垂挂的纱帐便下垂,遮住外面的视线。他低首,为陆之韵除去发上的发簪钗环,将发髻都散开,在她眉心处轻轻一吻,双目盯着竹帘上的画,目光渐渐变得渺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个群星闪耀、微微有些热的夜晚。
安王在去书房的路上,可巧遇到苏如玉用欲说还休的目光望着她,像是有十分的伤心。然而他脑海中回想起的,却是陆之韵在花阴下那朦胧、隐约却令人迷醉的回眸一笑。
因此,他见了苏如玉这模样并不耐烦,倒像是触了眉头一样。只是他心里还有苏如玉,惯常地对她还有几分怜惜,遂皱眉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苏如玉淡淡地勉强一笑,道:“妾只是想着,昨儿晚上和今儿早上妾言行无状,得罪了王爷,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又怕王爷要厌弃我、从此就不理我了,心里又想着王爷,才在这里等着。兴许就等着了呢?”
苏如玉最擅长的,便是示弱
安王爷的声音果然柔缓了许多,道:“自小产后,你身子就不大好,不要多想,回去好好歇息。等这段时日过去,本王再疼你。”
苏如玉颔首:“好。王爷再忙也要保重身体,妾这便去了。”
安王爷闻言,点点头,也没说点别的什么,也没再看苏如玉,抬脚便进了书房。待回到会芳园洗漱后,苏如玉躺在床上,隔窗望着漫天星光,又不想走了。
至少,在看到陆之韵得到她应有的报应之前,她绝不会走。
如此,安王爷忙碌了一夜,到五更鸡鸣时,他方打了个盹儿,闭眼小憩了一刻钟,便洗漱了准备去上朝。
苏如玉一夜难眠,一边是愤恨陆之韵之毒之风光,一边又感伤于安王爷待她不似从前了,到天明前才打了个盹儿,慵懒无力地起来梳洗打扮。到流翠苑时,方从流翠苑的下人处得知昨夜安王妃在梨香园听了一夜的戏,在梨香园暂歇了,众人不必来请安。
于是,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妾又都嘁嘁喳喳地说着话回去,见苏如玉面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以为昨儿夜里安王爷又宿在苏如玉房里,冷嘲热讽地说了几车话,才妖妖乔乔地去了。
陆之韵醒来时,天色已是大明。
她懒懒散散地睁眼,又听到了亭外的人声。许多人都已经起来了,开始做今日的事,虽不曾高声喧哗,响动和压低的说话声总能听到。
陆之韵前日和昨日都累着了,此时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半点也提不起气力,只趴在柳问梅身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柳问梅身后的竹帘,什么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