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咨询中心,这类事她已做得太多,损耗了太多心神,还要和其他职场同时勾心斗角争取自己在咨询中心的一席之地。
她需要陆之韵是一个省心的孩子。
她不需要知道陆之韵拥有怎样的情感和喜怒哀乐,她只需要陆之韵听话,需要她做一个普遍意义上的好孩子,走普遍意义的正路,给她省心,不要给她带来麻烦。
此时,温女士并不想和陆之韵深谈。
她只想快速高效地结束这场对话,并让陆之韵照她的意愿做,少给她惹麻烦。
现在的陆之韵和男生谈恋爱就是一种麻烦——周围的人会嘁嘁喳喳,不仅仅将陆之韵看得轻了,连她也看得轻了。
她会被说教养无方,陆之韵会被说学坏。
最后,问题又会被归总到她们家没有一个男人、孩子的教育跟不上,于是周围的人又开始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同情她们。
不论是温女士还是陆之韵,当别人对她们表现出同情时,她们都是深恶痛绝的。
除此之外,必须要和陆之韵讲生理知识、性知识是一种麻烦,陆之韵在青春期和别人谈恋爱可能产生的一系列问题是一种麻烦,陆之韵可能会存在的叛逆期是一种麻烦。
“所以,你今天是一定要和我犟?”
这句话的尾音落下,温女士疲惫地拧了拧眉心。
她有她的难处,她还有一些病理报告亟待整理,另外还要赶几篇要发表在学术刊物上的论文好让自己的履历更辉煌从而增加她在职场上的竞争力。
很多事,也不是她情愿偷懒,她只是力不从心。
陆之韵想要的一场平等的、心平气和的对话,注定不可能有。
陆之韵有陆之韵的烦恼,温女士也有温女士的难题。
“妈妈,我只是想和你讲一讲道理。”
“什么道理?”温女士居高临下地说,“道理就是在未成年之前,你必须专心学习,学习才是你的主业。”
陆之韵抿唇,抬眼望着温女士冷淡而疲惫的双眼,问:“然后呢?青少年时期一旦有爱情的萌芽就扼杀,等到一过二十岁,就要求往家里带男朋友,大学毕业就开始催结婚,结婚之后就开始催生?人的感情是有开关的吗?说没有就必须没有,说有就得有?这样生活,和畜生有什么分别呢?总归就是生存与繁衍的问题。”
“那是以后的事,不是你这个年纪该考虑的问题,你别和我强词夺理。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在学校就做你该做的事——安心学习。不该想的别想,不该做的别做。”说着,温女士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你们这个年纪,懂什么爱情?”
“妈妈……”
“我没时间和你扯这些。如果你不听话,我会让你听。”
“妈妈,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我正在和你讲,是你听不进去。你们的班主任应该有那位男同学家长的电话,你不愿意和他断,我直接和他的家长谈,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孩子。”
陆之韵知道,一旦温女士去和孟飞白的父母谈,话必定会讲得很难听。因为话讲得难听,才能让孟飞白的父母也成为拆散他们的主力军,才能更高效地破坏她和孟飞白的关系。
温女士是知道陆之韵的软肋的,且一掐一个准。
如果陆之韵只有十五岁的话,必定会六神无主,会听温女士的话。或许,温女士根本不需要威胁,只需要拧拧眉心,疲惫地说一句“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陆之韵就会战战兢兢地全听她的。
她永远知道怎么让陆之韵听话。
此时。
陆之韵的手掌、腿侧的伤口仍旧隐隐作痛。
她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看着温女士:“妈妈,你一定要这样吗?”
温女士抱臂,下巴微抬:“我没功夫和你闲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是不能做。我不希望你和那个男同学还有来往,能做到吗?”
陆之韵静静地望着她:“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