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上一世,应当已经有十年之久。
那时在天隐山下,也有这样一座热闹富庶的镇子,每到过节的时候,他们的师尊就会带他们下山,到镇子上游玩采买。
他们的师尊是个一眼看去颇为仙风道骨的人,衣裳总是穿得飘然如仙,一丝不苟,哪怕是在炎炎夏日,也依旧衣冠整束,但骨子里却又十分随性散漫,温和近人,与他在外如雷贯耳、撼天震地的名声半分不符。
闵韶犹记得那个时候,他和温玹都还不大,而他的师尊则是个看似年纪轻轻,实则已经年纪不知几何的人物了。依照他师尊的话来说,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伤春悲秋,于是那时同样是在这般热闹欢腾的夜晚里,他和温玹一门心思的想出去玩,却被他们的师尊按在了酒楼雅阁里——
闭上房门,敞着轩窗,楼下喧声鼎沸,楼上对月望空。
太玄老祖顶着一张极为年轻清隽的脸,手握杯盏,望着天边炸开的烟火,面露沧桑,对着两个半大的小孩子,老成持重的叹着:
“烟花眨眼一瞬,亦如人生苦短。生者何欢,死者何哉?难呐,难呐……”
“…………”
年幼的小孩子自然不会好好听他说这种话。
彼时,温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眼睛却始终巴巴地望着窗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看了会儿烟火后,又把视线转到楼下的街上。
街边卖糖糕的摊子锅炉开了,锅盖一掀起来,蒸腾的热气滚滚涌出,香甜热乎的气味直窜到楼上,糖糕表皮被炸至金黄,滋滋冒油,皮脆馅软,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一口咬下去该是何等香脆美味。
温玹趴在窗边,眼睛直直盯着楼下的摊子,蠢蠢欲动。
看了一会儿,他小声试着打断他,声音软得像糯米糕,“师尊,我想吃那个……”
“唉,若是世人皆可长存,那人生八苦岂非终有一解?可惜啊,世事如云烟,无定亦无常……”
“…………”
太玄老祖说得很投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外面的烟火早就结束了。屋里的话头也终于停了下来,太玄老祖摇头叹息,给自己倒了杯酒。
倒到一半,他忽然顿住,终于记起了面前的两个徒弟。
灵光一闪,道:“咦?央儿,我记得你前几日……是不是在屋中藏了酒?”
“……”
那时候温玹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本来乖乖顺顺的一个好孩子,偏是叫萧成简那样的纨绔子弟带歪了,不仅喜欢躲避功课偷跑下山,还闷不做声的学会了喝酒,简直就是学坏了。
温玹抿抿嘴巴,心虚的点了下头。
但太玄老祖深觉欣慰,指尖一推杯盏,“来,一起。”
“……”
更坏了。
闵韶始终默不作声,这时候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师尊?他还太小,这样怕是……”
“小什么?”太玄老祖打断他,“你师尊我从五岁起就开始饮酒,十岁的时候已经千杯不倒了,他这年纪算什么?”
说着又倒了一杯,“来,你也一起。”
“……”
坏透了。
没人能想到,世人高山仰止的修仙界第一人,实际上竟是个颇为放旷、婆婆妈妈,又极其不靠谱的师父。两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没有因他而走上歧途,也算是吉人天相。
……
街上的人流车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天色渐渐完全黑了下来。
几个穿戴不俗的人走在路上,很是受瞩目。
闵韶虽然相貌俊美,但气质实在太冷峻了些,旁人不敢接近,也只能偷着瞧瞧。
但其他人就不同了。尤其是萧成简,一身突显贵气的昂贵锦袍,气质浮浪,面相风流,加上一双流转含笑的凤眼,简直不能更吸引年轻女子的好感。
何况与女子交流心事增进感情,本也是他一大拿手的强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