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尚书为官多年,自不会把自己对贾政的赞赏挂在脸上,只让他继续做好抄录就好——工部卷宗之多,不是一个贾政几个月就能抄录完的。若不是因当今提出要他整理的东西,他也不会正好抄录了近几年的卷宗。
不过就算唐尚书没当场继续表扬自己,贾政心里也明白,自己算是入了唐尚书的眼。直接升官不现实,他才来了几天,可是能分给自己一份象样的差使,却是容易的事。
你说他不担心唐尚书在此次彻查中落马?只看当今把贾赦放的那个位置就知道了。当今不是在乎别人把手伸向他的钱袋子,也不是不在乎,是没有那么在乎。他老人家在意的,是别人把手伸进了军中!想想吧,能装备七、八万甚至更多人的军队,伸手的人能是些什么人?难道有能力这样做的人,只是想多捞点银子?简直除了想谋反就没有别的解释!
做皇帝的,最怕的就是自己的位置不稳,所以当今要防患于未然,也要把不知道手中是不是有荣国公军中人脉的贾赦放进兵部——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加之贾赦本色出演了一个一心向往纨绔的没落子弟,当今对贾家、确切地说是原荣国府放下了戒心,这才一点前兆也没有地公布了彻查之事。
有了这样猜想的贾政,又怎么会以为唐尚书会落马?他的几世记忆中,唐尚书在新帝即位之后,还是好好做着他的尚书呢。所以贾政抄卷宗抄得很卖力,很心甘,很投入。
工部之人也都知道唐尚书 、贾政与查验之人的对话——世界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对贾政的为人,大家都表示了认可,有一个不贪功的同僚,可比一个处处争功的同僚好多了。一时贾政在工部因贾赦封官有些跌落的名声,又重新变好,甚至比原来还好些。因为大家谁也不会想到,真正引起这次彻查的,还就是在他们眼里只知道埋头抄录卷宗的贾政。
贾政对自己的好名声很满意,也就有空关注起彻查的进展来。震动最大的,还就是兵部:兵部尚书撤职待勘,右侍郎直接入大理寺,下层官员更是牵连了近一半。户部情况好些,只折进去了一个左侍郎还有几个上层官吏。工部的损失最小,他们毕竟只是执行部门,最多担个失察之罪。饶是如此,工部只在唐尚书一个之下的左侍郎还是去了大理专卖店,有几位与兵部官员走得近的郎中,也都成了待罪之身。
这还只是京中,看不到的军中,一些人落马,一些人调回京中,还有一些人平白地在任上“殁”了。这样的消息不时传来,闹得京中有些头脸的人家,是人人自危,个个夹起了尾巴。就是那些浮浪子弟们,也被家中管束着,不敢轻易出门胡闹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只说那京边的地亩,京中的铺子,生生价格降下了三成不止。无他,出事的人家,总是要走上些门路,而这些都是要花银子才能成的。可是人进了大理寺或是顺天府,哪儿是一星关点的银子就能打发的?上面可还有一个当今在看着呢!那钱可不就花得流水似的。没了现银,自然就在拿家里的庄子、铺子变现打点。
贾政得了消息,告诉王夫人可以买进一些:现在人还没判,若是等着判了,那可就是犯官家产,都要抄没的,想买也没处买去。现在买了,不管是将来留给贾珠,还是给元春做嫁妆,都是不错的东西。
王夫人还有些迟疑,想着多等些日子,那价钱会不会更便宜些。贾政只告诉她:“谁说有风需驶尽?得些便宜就好,为人不可太贪。两个孩子一日大过一日,等成亲之时,难道只指望着公中,咱们做父母的一点也不给准备?”
就是对贾赦,也是这话,只说等明年还欠银的时候还早,多些庄子、铺子也好多些收益,到子孙辈也多些根基。贾赦如今是又要做父亲的人了,当然觉得府里的收益自是越多越好。听了贾政的提醒,只吩咐人尽着自己手里的银钱,多买就是。
于是在人人自危的京中,将军府接连地出手买下了好些田亩、铺子,也没引起人的注意,现在大家都在等着彻查的结果,谁还在意那些小事。
真正的大事,在冬至的时候发生了:当今废了自己亲自教养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以雷霆手段清算了太子一党。如此还一完,竟有继续深究之意。太子见大势已去,尽戮东宫眷属后,自己在太子府里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