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呀。一样的国公府公子,可是一个可以袭爵,一个却只能做个六品的小官,将来还要分出府去,连府里的名头都不能用,如何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形势比人强,这一点通透,正是元春比她母亲强的地方:“祖母,孙女不说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可也从来只有人服侍孙女,孙女是从来没有服侍过人的。嬷嬷们也说了,这宫里比起外头来更是处处凶险,孙女怕是没有那个福气。”
“好!”不管此时元春说得是不是口不应心,只要她知道自己进宫并不能带来什么泼天富贵,贾母就要给她赞上这一句好:“有志气。不愧是我国公府里出来的女孩。就是要这样,咱们能一身正红,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地做正妻,又何必向人低头,委屈自己做小伏低!”
哪个女孩心里没有一个新娘梦,没憧憬过自己身穿大红嫁衣得遇良人的那一天呢?元春也不例外,更是被贾母描绘出来的场景蛊惑了:“可是若是旨意下来?”
贾母拍拍她的手道:“要不我与你伯母着急什么,谁不想着把自己家里娇滴滴的女孩多留两年,过两年松快日子。今日我索性都与你说了吧,你哥哥兄弟都是读书的,看起来读得还算看得。所以我与你伯母给你相看的人家,也都是读书之人。这样的人家,一是规矩要比勋贵里严谨些,二来也不易参与进什么夺嫡之事里,图的就是个现世安稳。”
又把邢夫人打听到的,李家为何对元春有些顾虑的事儿说了,别当你那娘造下的孽真的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人家明眼人一到相看的时候,什么事儿不得打听一番。
元春这才知道,老太太与伯母不是不管她,而是为了她操心加上受气,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了自己的母亲。再想想自己还想着是不是要去佛堂里看王夫人,为这样的想法又羞又恼,连带着把引起了自己这个念头的王家也恼上了。
见元春小脸煞白,贾母少不得安慰了她一番。可是不管什么样的语言,在亲事之上还是有些苍白:一日元春的亲事未定,一日这话也只能是安慰。
好在林如海的一封信来得及时,化解了元春亲事上的尴尬。原来是那位礼部的孙大人,现在还不是一部尚书,只是个四品的郎中。他也有一位族弟,正在国子监里读书,也到了婚嫁之时,族叔便将此事托了那孙郎中。他夫人也是在张太太带着元春出门时见过几次,取中了元春的大方平和,想着为族弟求娶。
只是两家全无交往,那族弟家里也不过是耕读之家,怕这贾家看自家不上。可是他夫人又实在看着元春是个好的,就想起了林如海这个同年是与荣侯府有亲的,少不得写信托他探问一二。
说来贾环那一世,还真是与孙大人这位族弟打过一两次交道,那位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不上二十就中了二甲进士,有孙大人的扶持,官也做得四平八稳,贾环见时已经是四品的知府了。
所以就算是贾母心上暗想着怎么自己孙女、外孙女的亲事,还都着落在林如海的同年家里,可也不得不叹一声林如海还是有些识人之明,同年不光是自己有为,就是家人也都是争气的才俊。
有了目标就好说了,与林如海书信往来搭线,那孙郎中与张家也算是有些交情在,最后还是托了张家的大太太做成了大媒——张家二太太与荣侯府已经结了亲家,再由她出面做媒,让人觉得是不是这荣侯府与张家二房在换亲,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至于说这里面贾政与王夫人的意见,那贾政也就罢了,他现在对贾母的话信任有加不会反对。而王夫人,不好意思,她不过是苟活之人,告诉她元春亲事已定已经不错了,谁管她是不是觉得孙家门第太低不堪为配?
说来艰难,可是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两个孩子就都有了着落,贾母也算松了一口气的。可是这气才松了不上几日,就听到贾政说起他在工部有让人排挤的趋势。
不用问,自是那想着在荣侯府安插人没安插上,还有想借元春为跳板没借成的人,拿不到贾赦的把柄,就把那脑筋动到了贾政的头上:谁让他的官又小,言又轻的?
好在这两年贾政让李、谭两位教导的,也不是那么半点政治头脑都没有。对部里的同僚,能笑脸相迎的时候,他是绝不会视而不见。可是人家若是真的当面给他难堪,他也能不软不硬地怼回去些,不至完全没有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