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不过是两位夫人。可是二姐姐没出门交际过,不知道正是这样的夫人们,嘴下不超生起来,才真能舌头底下压死人。
罢了,二姐姐总是好意,要不那个孙大人也不会特意去李大人府上去拜见。就算为了不使二姐姐失了面子,自己也是要见一见人的。如此想定,黛玉向着迎春点了点头:“我听二姐姐的。”
迎春看向黛玉的目光更加柔和:“今日两位夫人见妹妹,关乎日后妹妹的生活。妹妹不该听任何人的,该听自己的才是。”
听自己的?黛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家的时候,她要听父母的话,做不让父母操心的乖巧女儿。来了荣国府,她先是客居,后是投奔,一处也自己做不得主,事事得听老太太的话。什么时候,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过?
现在二姐姐说让她听自己的,可是自己该如何呢?黛玉看向迎春的目光茫然起来,迎春替她拢了拢腮边的碎发:“那两位夫人想也是大风大浪都见过的,妹妹只管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好。” 安抚下黛玉, 让她一个人静静地自己想清楚,迎春出了内室,对守在门外的紫鹃道:“且先让你们姑娘歇一会儿, 再服侍她梳洗了,出来和大家说话吧。”
紫鹃有些担心地望了望帘内。刚才她隐隐听到自己姑娘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现在姑娘怎么样。有心想进去看看,可是二姑娘的神情又太过严肃, 竟然与在府里时一毫相似也没有, 竟有些琏二奶奶的气势, 让她失去了进屋的勇气。
眼前这个丫头, 迎春有些狐疑地打量她几眼。怎么林妹妹竟然忘记了自己从南边带来的雪雁呢?还有那个王嬷嬷, 也已经不知道是不是给王夫人挪出府去了。
算了, 这些等着林妹妹见过两位夫人之后,由她自己处理吧。自己只能提醒,却不好代她做决定。又看了紫鹃一眼,迎春才由着司棋扶了, 回到正堂。
姐妹们还在品评迎春拿出来的书画,就是李纨都来了兴致。迎春已经承认自己在这上面并不精通,也只看着大家各论短长,心下却静静地想着,不知道这些姐妹,等到抄家之时, 会是什么光景, 可会想起, 也曾有过这样和乐的时光?
还能是什么光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个个也不过是回归原著的命运。自己就算是想出手,都没有使力处,也只好等定完罪之后,能救一个是一个。想着想着,泪水竟悄悄地落了下来。
“二姐姐?”耳边响起了一声唤,迎春一看,才发现是惜春抱着一幅画,担心地站在她面前。快快地拭了泪,迎春问道:“四妹妹是觉得这画好吗?”
惜春还是担心地看着她:“二姐姐怎么了?”
举目四望,众人并没有多注意自己,迎春有些好笑,就算是自己现在做了主人,这存在感还是不高呀。也只有这个小小的堂妹,如在荣国府时一般,注意自己的喜怒吧:“没事,不过是看着姐妹们重新聚在一起,心里感叹罢了。”
“有什么好感叹的。”惜春嘟起小嘴:“面上看着大家一起和乐,心里一个个还不是你不愿意我出众,我要看你出丑的!”
竟然还是这样的脾气,迎春由衷地笑了起来:“又胡说。你也一年大似一年了,可不能再这样口无遮拦。”
惜春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唉,我也不过是在姐姐跟前才这样说罢了。别人那里,我还不稀罕说呢。二姐姐,这画着实的好,能不能借我看几日?等我临摹了就让人给姐姐送回来。”
“这值什么,四妹妹喜欢,只管拿去就是。在我这里放着,也不过是仍旧装在箱子里,白在库房里招灰。”迎春就算是知道拿出来的书画都不是凡品,可是也愿意让惜春拥有这短暂的欢乐。
惜春却摇头道:“这是吴道子的画,就算是能看到一眼,我就已经知足了。还想着占为己有,就太过了些。再说姐姐也知道,若是这画姐姐真的给了我,怕是等不到天黑就有人告诉宝玉哥哥。到时他开了口,哪儿还能是我的?倒让我白伤心。”
是了,在那府里,不管是谁有了什么好东西,贾宝玉开口的话,无不得乖乖奉上。迎春不再深劝,只问:“今日宝玉怎么没来?”平常不是最爱与姐妹们在一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