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贺心里不痛快,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仍旧恼怒得不行,心里憋了一口郁气,手指却好像还残留着少年人那话儿的热度,勃起的,气势汹汹,像带了把火。
杨贺愤怒难堪之余,还有点儿怪异的不自在,夹杂着几分羞耻。
那是他第一次碰男人的那东西。
他七岁入宫,挨了那一刀,就是宦官,太监,阉人,是残缺的,那玩意儿于他而言,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隐晦。
一想到这儿,杨贺就恨不得把手搓掉一层皮,再将那胆大包天的季尧活剐了。
没成想,他还没去寻季尧的麻烦,先在皇帝面前见了季尧。
殿里的内侍都屏退了,皇帝穿着春衫,手里拿了把雕刻的刀,坐在丹墀上削一块顶好的木头,季尧坐在他旁边,手里也把玩着一块,二人凑一起,有说有笑的。
杨贺停住脚步,对着皇帝行了个礼。
季寰一见他就笑了,说:“贺之快来,朕给你瞧个好玩儿的。”
他手里多了个精巧的木头小人,手脚俱全,都是木头嵌进去的,季寰不知按了那儿,木头小人两只手都摆动了起来。
季寰说:“你请回来的那个鲁班传人确实有些本事,这是他教朕做的,颇有意思,朕给小皇子做了一个,给小家伙高兴坏了。”
他兴致勃勃,杨贺应着笑了笑,伸手去拨那木头小人,不知按到何处,竟从口中吐出一颗圆润的明珠来,笑道:“果然精巧,陛下当真厉害,不过这两日就能做出这么有趣的东西。”
季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赏给你了。”
杨贺说:“谢陛下。”
自杨贺进来,他就能感觉到季尧一直在看他,杨贺没有看他,不过须臾,就听季寰说:“这两日还有一件开心事。”
杨贺抬起头。
季寰指了指季尧,对杨贺说:“朕的十三弟。”
他叹了口气,“阿尧是朕的手足兄弟,这些年却一直待在冷宫,是朕疏忽了。”
季尧笑盈盈道:“皇兄说得哪里话,皇兄对臣弟百般照拂,是臣弟之幸。”
杨贺冷眼看着,不咸不淡地说:“见过十三殿下。”
季寰一只手搭在季尧肩上,笑道:“贺之是朕的心腹,朕的左膀右臂,你若有事,只管寻他去。”
季尧看着杨贺,展颜一笑,“多谢皇兄,臣弟会多多向杨公公请教的。”
二人目光对上,杨贺波澜不惊地道:“殿下客气。”
外头下了雨,杨贺前脚出了殿门,小黄门掌着伞上来,却被季尧拦住,拿了他手中的伞。
季尧说:“我送公公回去。”
杨贺面无表情道:“不必了。”
季尧耷拉了下来,委屈地说:“公公别生我气了,那日我不过一时情难自禁……”
杨贺怒道:“你闭嘴。”
季尧闭上嘴巴,瞧着杨贺,又笑了起来,软声说:“好几天没见公公了,可想死我了。”
杨贺抬手抢了他的伞,季尧却稳稳攥住,杨贺索性用力推开他,转头对一旁的小宦官斥道:“傻站着干什么,再拿把伞过来!”
季尧退了两步,眉宇间掠过阴霾,一言不发地盯着杨贺,眼神有些可怖。
杨贺冷冷地看着他,不闪不避,谁都不肯退一分。
过了一会儿,小宦官战战兢兢地拿来了伞,给杨贺撑着,杨贺不再看季尧一眼,径自往前走。
季尧看着他的背影,用力捏紧了手中的伞柄。
雨水打在伞上,噼里啪啦作响,春雨朦胧,转瞬将偌大皇城都笼进了蒙蒙雨雾里。
第21章
二人撕破了脸,倏然间就冷淡了。
太后在时,对季寰一向严苛,他从不曾感受过天家亲情,骤然多了个弟弟,新奇又有点儿稀罕。季尧很会装乖,一口一个皇兄,哥哥叫得亲热,很讨皇帝高兴。
不过几日,二人同进同出,颇有几分手足情深的意味。
杨贺去面圣时偶尔会碰见季尧,言语之间你来我往地递上软刀子,季尧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杨贺总有股子打在棉絮上的感觉,越发烦躁。
旧案翻了出来,后续牵扯甚广。
杨贺手底下有不少能用的,这些时日网罗罪名,排除异己,强硬又狠毒,无端死在狱里的人头都多了一茬。外戚恨杨贺入骨,宫中戚贵妃见了杨贺都没了好脸色,厌恶至极的模样,冷冷地嘲几句狼子野心,阉党误国。
杨贺不以为意。
口舌之争有什么用,终归是要死的。
这一日,正当花朝。
杨贺在书房小憩,小宦官慌慌张张地来禀报,说皇上遇刺了。
杨贺顿时就清醒了,冷了脸色,匆匆整好衣冠,往皇帝宫中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询问情况,所幸是虚惊一场,皇帝并未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