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圣上出的题目,汪学士为在坐的诸位士子捏了一把汗,这么个题目,说实话,就他自己都不敢随意回答。
汪学士满怀对在场诸人的同情,开口道:“诸位以一炷香为时,想好后便自己站起来,讲出自己观点。”
说完命人在正中间的桌案上,摆了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不粗不细的红色线香,此时刚被点燃,顶端还飘荡着丝丝缕缕青烟。
众人低头沉思,近两千个人聚在一起,一时间竟安静得落针可闻,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叹息的声音。
商谭凑到林方旭面前:“东升,这次怕是要靠你了,为兄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林方旭心中了然,从上次在杭州的辩论便可看出,这位商家继承人于辩论之道怕是没什么天赋,倒不是说他有什么不足,只因其为人过于正气,又太谦虚谨慎,是非曲直在其心中自成一套,往往所说便是所想,不会为了辩论而辩论。
林方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鼓励他说出自己想法,毕竟还有祸从口出一说。
正在他为难之际,沈京站了起来,对着坐在上首的太子等人,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又对周围士子拱了拱手,便道:“孟子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人对内、对外都有不同人设,董坤对外一直表现出一副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样子,为了不显得急功近利,本想再等一会儿,没想到却被沈京抢了先。
沈家老儿表面上一副以董家为尊的样子,却把子孙教导得如此狂妄。
其实他并不知道,沈京的狂妄并不是祖父教导的,估计是与生俱来的,只听他接着说道:“前朝从僖宗开始,治理国政的能力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炀帝时,更是荒淫无度,奢靡残暴。朝政腐败他不管;强敌窥视他不在意;百姓屡遭天灾,饿殍遍野,满地哀嚎,他视而不见;这种帝王,如何得民心。
到衰帝时,虽有心整治,却又性格懦弱,胆小怕事,更甚至,蒙奴来犯时,丢下万民不顾,独自逃跑,导致万民离心,这种朝廷如何能不灭亡。”
坐在最高位的两位听众,太子朱显宗听他说完后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吩咐跟他一起来的文书,将发言之人所说观点,一字不漏的记下来。
三皇子朱显文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这种大部分人都说得出来的观点,谁想要听啊。’
可能正是大部分人都说得出来,所以大部分人都认同,只见沈京说完后,许多士子都赞同地点点头。
沈京又对着诸人拱手施了一礼,才缓缓坐下,此时,线香顶端,烧过的一小节香灰终于不堪重负,掉到桌案上。
董坤此时也不谦虚了,径直站了起来,同样先对上首行了礼,再对四周拱拱手,才微笑说道:“在说我的观点之前,首先不得不对沈同年说一句,你所说的观点太过笼统,太没诚意了……,细数历史上所有朝代亡国的原因,似乎都可以归结到失了民心吧,所以在下认为,我们今日讨论,为何会失了民心,岂不更有意义。”
之前点头的大部份人,此时又动摇起来,心想‘京城第一才子,果然不同凡响,一句话就反驳了对方,说起来只谈失了民心确实太过敷衍。’
第四十六章
林方旭见自己队友的观点被人怼了回来, 也不着急, 嘴角含笑, 若有所思的等着董坤接下来的高见。
他不着急,蹲在论道堂屋檐边, 那颗大梧桐上的姜世云、姜世武兄弟俩倒是有些担心。
姜世武似模似样地叹口气道:“哎……, 在杭州时,我就觉得表哥和许师兄的辩论能力就不怎么样, 没想到沈京也一般,你说林小弟不会被拖后腿吧。”
姜世云一脸可不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每次辩论, 发言都不超过三句话,且还有两句意思重复的人, 怎么还有脸嫌弃别人不行。
姜世云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他肯定能赢的。”毕竟带着你这样的队友都能赢, 现在的境况还是要好些的。
梧桐树下, 有年轻士子,望了望书上的两人, 撇了撇嘴,轻声道:“有辱斯文!哪有点小哥儿该有的庄重。”见树上小哥儿似乎听见自己在背后议论, 低头向自己看了过来, 又瞬间心头小鹿乱撞,脸似火烤。
二月初春万物醒,年轻士子春情生, 姜世云若是知道此人的想法,只会说,你想多了……。
姜世云晨练过后,去给姆父请安,听爹爹领走时说,他们文会是圣上出的题,赶忙拉着姜世武匆匆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