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洲就冷眼看着,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北京没你留下的地方了,你要是还有脸再面对以前那些朋友,留下来也随你。”老爷子说道,“我对你,这辈子都算是仁至义尽了。先前我豁出老脸去给你求情,你不珍惜,次次出了错,才知道后悔,接着又明知故犯。贺学义啊,你这个名字,我当年算是白给你取了。”
老爷子走一步路,摇一次头,叹息着拄着拐杖离开了屋子,说道,“这屋子,以后也没你的地儿了。收拾收拾,走吧,这辈子我就是死了,都不用你们这一家人来给我收尸。”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
贺学义惨白的脸一阵的抽搐,“爸!”
老爷子走的头也不回。
贺学义这才瘫倒在了地上。
他这三个孩子,一个个都是没心没肺的。几十年了,哪怕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互相都不说话,就连吃饭都是分桌吃的,比起分家也好不到哪去。
他能依靠的,也就这么一个爹,可现在,连他爹都这么说,他以后,怎么办?!
老爷子出去,三兄弟妹对视了一眼,同时也都离开了堂屋。
不管屋内如何的鬼哭狼嚎,屋外的三个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丝毫的难受。
直到快要走出屋门的时候,贺千花才突然说道,“他都是自作自受。”
贺之延拍了拍贺千花的手背。
贺千花把眼眶里的眼泪给压了回去,努力做了几下吞咽的动作。
“这事儿,碍着老爷子的面儿,和他的态度,估计等到正式惩处文件下发得拖到明年了。”贺之延淡声道,“撑了这么久的威风,作威作福这么些年,也该让那小子尝尝,什么叫口诛笔伐,什么叫百口莫辩,什么叫棍棒加身的滋味。”
当年贺知洲还小。
被污蔑害了继母,又被诬陷伤害继弟,被那一家人泼黑水的时候,他们两兄妹甚至没多少能力护着。只能在他被贺学义打的时候,陪着一起跪在地上,用当时也并不怎么厚重的肩膀,去护住显然更小的贺知洲。
想起那些过往,贺之延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是一片爽朗的笑意,说道,“听说万家嫂子再过两个月就生了,到时候可得仔仔细细的准备一份厚礼啊。”
贺知洲点点头,“这事儿姐去办,我放心。”
贺之延睁开了眼睛,看着贺知洲,说道,“万家那个小丫头,今年多大了来着?”
“十八了。”提起万幸,贺知洲笑了笑,脸上带了些许的自豪,说道,“老早就是个大姑娘了。”
贺千花看见他脸上自己都不知道的笑,不着痕迹和贺之延对视了一眼,轻咳两声,故意说道,“我听说她们家不少邻居都总带着自家孩子过去串门,夏天热闹的很,各家各户出去纳凉的时候,都喜欢带着自家孙子、儿子过去陪着一起说话。”
贺知洲当然知道这事儿。
想起了经常发生的这一幕,他不由得也皱了皱眉,没来由的觉得有点烦躁。
贺千花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小子啊……”
贺知洲看了她一眼,抿抿唇,说道,“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但这可能吗?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岁数固然不大,可那也是对比起普通人来说。
宝丫才多大?
十八。
这个数字就像是一个关口一样卡在了他们两个中间,他家里人倒是一百万个乐意他能娶到万幸,可万家的人,和秦家的人呢?
宠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能就这么交给他?
贺千花一愣,没想到贺知洲居然领悟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有点惊讶了。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贺知洲把手里的轮椅交给了她,说道,“你推着哥回屋吧,我出去走走。”
贺千花和贺之延目送着贺知洲离开,互相看了看,说道,“我怎么觉着,这俩人还谁都没开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