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后牙槽似乎又在隐隐作痛,要暗自紧捏拳头才能遏制自身想要扶额的冲动。
“……李斯特先生,冒昧问一下,你为何能这般……自信?”
“自信?你是在说我的状态吗,门德尔松先生?或许和钢琴有关吧。”
“钢琴?”
“还要加上音乐!钢琴给予我无尽的勇气和力量,而音乐总会让我遇见很多美好——比如你呀,音乐能让我认识你,我觉得非常荣幸——我很喜欢你的曲子。”
“……谢、谢谢。”
菲利克斯只得赶紧正襟危坐,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这种单纯热情爽朗直接的匈牙利人,他十分不擅长应对。
“啊,门德尔松先生,你绝对刚刚这段音乐的处理是不是……”
“……”
耳畔又开始响起对方自来熟般的交谈,为了维持自身的风度,菲利克斯只好一边牙疼一边和那位甜腻腻的弗朗茨继续着友好的交谈。
今晚的沙龙,就在黑发先生表面的高兴和金发先生真切的欢乐中十分愉悦地度过了。
……
终于躺在床上的菲利克斯无奈地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夏洛蒂,为什么你会欣赏这样一个……热闹的家伙呢?
他很吵,他的音乐也是,他的出场更是。
我没有嫉妒!
好吧,我姑且承认他是位真诚的、钢琴弹得不错的小先生吧……就是单纯得像童话里的兔子,太好骗了。
和你一样。
探出头的菲利克斯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眼前又浮现出了弗朗茨在沙龙里享受地弹奏钢琴时的画面。
激越的旋律仿佛还停留在耳畔,而那位钢琴家的模样是那般的光彩照人、引人注目。
弗朗茨身上的自信像一面镜子,无情地映照出菲利克斯身上的阴影。
他羡慕那种状态,但他却做不到了。
拉起被子,小作曲家将自己蜷缩在温暖里,逃避着外界的寒冷。
果然,他还是没办法欣赏那个人。
弗朗茨·李斯特,从不怀疑自我的金发钢琴家,还是太刺眼了……
迎着第一缕晨曦的光辉,一辆疾驰的马车穿过巴黎的门户,驶进了这座艺术之都。入城之后,马车减慢了速度,终于不再颠簸的车厢让里面的乘客松了口气。
马车渐渐停下,到站下车,旅途结束。
女孩子被巴黎的清寒带出个寒战。她伸了个懒腰舒活筋骨,而后扶着帽檐提起箱子。
巴黎,好久不见。
时隔多年再一次踏足这座城市,夏洛蒂有些怀念。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它的一砖一瓦都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夏洛蒂决定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再按照范妮给的地址去给某人一个惊喜。
“前面那位偷渡到巴黎的夏洛蒂小姐,你还想到哪去?交出你的箱子,乖乖跟我走吧。”
还未走几步,女孩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不由地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不会吧?没这么巧吧?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来了?
范妮——你果然是向着门德尔松的!
“从柏林到巴黎……哼,小姐,需要我帮你算算它们距离有多远吗?
容我提醒你,你连十四岁都没满!单人出行——哦,上帝,多么有勇气的小姐啊,你知不知道你究竟有多疯狂?卡洛斯先生和柯莱特夫人该多担心你!”
咄咄逼近的菲利克斯让夏洛蒂慢慢缩起自己的身子。她有些紧张,甚至不敢转过身去看他。
足音越来越近,她看到那双带着白手套的手带着些许愠怒地夺过自己的行李箱,但动作却十分轻柔。
女孩子小心地抬起眼,偷偷瞄着面前的少年。他依旧是那般一丝不苟的模样,如果忽略掉他发梢和呢子外套上细微晨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