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在明德殿处理公务,太后宫中的人来请,说是母子两个一起用晚膳。
才进殿,便见老母亲手捧着不知什么物什看的仔细。
走的近了,乾元帝才看清那是一条抹额。
太后身边的矮几上,还反着几双雪白的袜子,针脚看着一般,看料子倒似是全新的。
“哀家只有这一样,你倒好,得了三双!”太后语气幽怨,但心情却极好的样子。
乾元帝心头一动,看向太后身边的贴身姑姑:“这是谁送来的?”
自从那日拂袖而去后,徐言昭几日不曾踏足静心院。
康宁长公主有女万事足,竟也甚少惦记。
徐婉宁陪公主娘用晚饭。
饭后,她将亲手绣牡丹的荷包递给康宁长公主:“女儿亲手做的,送给您。”
徐婉宁不通女红,原主的女红则一塌糊涂,两相加成相当于生手。
若不是有四妹妹徐婉芷从旁指点,女红简直不能看。
荷包自比不上康宁长公主平日用的精细,但意义却极不同。
她欢喜极了,打量着一刻不肯放。
徐婉宁挥手让下人们都出去,声线放轻柔了些:“母亲,我还做了抹额和足衣,是给外祖母和舅舅的。”
看康宁长公主怔楞,她又道:“周院判甚少给宫外的人看诊,便是宗室里的老王爷请他,也没有一个月请四五回的,可他却隔几日便来瞧我,若无人吩咐......您明白的吧?他和吩咐他的人,救了女儿的命。”
康宁长公主眼睛酸涩,慌忙背过身去。
许久后,她哑身道:“你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事事回我。”
徐婉宁再聪慧,前世今生没有活到过很大的岁数,也不曾出嫁或生孩子,并不能理解康宁长公主为何与宫中隔阂至此。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施为。
徐婉宁打定主意要与宫中维持良好的关系。
身家性命皆系于此,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欺负人倒不必,只是也不能任人践踏,譬如像原主中那样,被按着脑袋嫁一户狼窝。
既要维系关系,首先要知己知彼。
这和前世做生意差不多,深入了解才能制定方略,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
如今首先要知道的,是公主娘和太后以及皇帝,到底为何僵持至此。
公主娘若不想缓和这矛盾,她倒不会强逼她,只自己上便是,总要照顾她们母女两个稳稳当当的生活下去。
康宁公主只听身后传来女儿半委屈半迷惘的声音:“父亲不喜欢我,祖母最爱三妹妹,母亲,我想外祖母和舅舅了,您为什么......府里的人都不喜欢我们.....到底为什么不喜欢宫里?” 从小被教导碰到事要解决,需得自个撸起袖子上。
徐婉宁被自己软踏踏的声雷的不轻,视线凝在青石地上转移注意力。
于是,
康宁长公主转身,看到的便是平素神采飞扬的少女,肩膀一颤一颤的,让人心都揪起来了。
徐婉宁被康宁长公主抱进怀里。
香香软软的,倒不难受,但怪不习惯的。
她想推开,又忍住了。
继续蔫哒哒,祈求:“母亲,你就告诉我吧!”
“不是不喜欢,是......没脸去。”康宁长公主抚了抚女儿的头发。
其实她之前,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矛盾的感受的,此刻说出“没脸去”三个字,本身也挺惊异。
母女两个静静相拥。
谁也没说话,直到将近半刻钟之后,才相对而坐,有了敞开心扉谈话的气氛。
两个绣凳挨的极近。
徐婉宁触茶壶,感觉尚烫,倒了一杯递给康宁长公主,做认真倾听的样子。
茶水的热度隔着杯壁传过来,康宁长公主手指搭在杯沿上的手指蜷了蜷:“我第一次见你见你父亲,是在十五年前,你皇舅舅登基未久,第一场科举,便取了你父亲做探花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