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帝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陆珩:“你莫要以为朕只有你一个皇子,朕还有很多皇子,随便选一个都能继承朕的皇位。”
陆珩道:“陛下高兴就好。”
楚成帝被陆珩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胸口发胀,他不断的喘着粗气,指着大门的方向:“滚!你给朕滚出去!朕不稀罕一个不孝的逆子继承朕的皇位,不稀罕!”
陆珩目光平静的看着楚成帝,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昏君。”
言毕,陆珩也懒得管楚成帝是什么反应,抬步走了出去。
陆谨之从玉佩中飘了出来,神情复杂的站在楚成帝的对面,看着楚成帝无力的在龙椅上坐下,满身疲倦。
他知道楚成帝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他手中的权力,为了权力他不惜弑兄杀弟,不惜让膝下孩子自相残杀。他很清楚,当楚成帝愿意放下手中权力,愿意将坐下龙椅交付给他人的时候,便是他真正无能为力的时候了。
陆谨之也怨楚成帝将大楚的江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但他终究是他血脉相连的父亲,曾经精心培养过他,也对他寄予了深厚的希望。看到他落寞而无力的模样,陆谨之的心里还是生出了几许不忍。
楚成帝挥开李太监的手,摸索着桌边缓缓坐下:“朕真的做错了么?是不是在所有人的心里,朕就是个昏君?”
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想说给身边的李太监听。李太监也不敢妄自揣测,只更加低垂了脑袋,做出副听训的模样。他很清楚,不等陛下自己想明白,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陆谨之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在天下人的眼中,年老的楚成帝毫无疑问是个昏君。
可他分明记得,太傅与他说的父皇,曾也是个试图让大楚海晏河清的帝王,他也想过肃清朝堂,也曾励精图治想让大楚国泰民安。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要走到尽头了,楚成帝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老友,想起与他们共议山河治理,想起南征北战时的同袍情谊,也想起他们最后看向他时失望的表情。
楚成帝对李太监道:“去请皇后过来,朕还想与皇后吃几顿饭。”
李太监不放心楚成帝,连忙应了声‘是’便出门吩咐别的人去请皇后,他则是回殿里守着楚成帝。
楚成帝没有与李太监说话,但他的表情很是悲凄,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过了很久,楚成帝问李太监:“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李太监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就回答道:“自陛下五岁起,老奴就在伺候陛下,至今快五十年啦。”
楚成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都这么多年了,那你还记得朕年轻的时候想做什么吗?”
李太监深吸了口气,微笑道:“陛下想励精图治,做个青史有名的千古明君。”
楚成帝没有再说话,他抬头望向窗边,从窗边的缝隙隐约可见天际。天边还有些昏沉,但有几束太阳光刺破沉重的云层泛出独特的光芒,他吩咐李太监:“去把窗开大点。”
李太监不敢多言,连忙顺着楚成帝的吩咐开大了窗户。
天边更多的景象落入楚成帝的眼中,在这瞬间,犹如福至心灵,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周皇后很快从中宫过来,楚成帝笑着让周皇后在他周边坐定,他打量着周皇后。皇后也老了,端庄的脸上尽是皱纹,她没有了当年做将军时的凌厉和傲然,她看起来温和许多,是个令人称颂的皇后。
楚成帝边咳嗽着,边说道:“朕没想过,与皇后相处的最好的时候,竟是朕最后这几年。”
周皇后笑道:“臣妾也从未想过。”
楚成帝问:“皇后年少便嫁朕为妻,随后与朕南征北战。可朕这数十年来少有对皇后好的时候,皇后可曾怨过朕?”
周皇后摇头:“陛下是君,臣妾为臣。陛下是夫,臣妾为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楚成帝立刻就明白了周皇后的意思,他眼底浮出几许苦涩,明白的太晚了。
楚成帝和周皇后聊了很多,周皇后都回答得滴水不漏。只在皇二子致远的事上,周皇后露出了怨愤和不满,但她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让感知的到她情绪的楚成帝差点以为是他的错觉。
陆谨之就坐在楚成帝和周皇后的对面,将两人的表情全都纳入了眼中。在两人身上,他看到了楚成帝的歉意和周皇后的漠然。
在出宫的途中,陆珩遇到了贵妃崔氏,这位来自后世的女子,她身着繁复典雅的宫装,脸上化着精致厚重的妆容,头上顶着华丽的发饰,一点一滴都规行矩步。她身上那来自后世的古灵精怪在深宫的倾轧中荡然无存,只余下她最看不上的属于古代女子的烦闷与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