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绝景,她在画里见过,在琉璃灯的回忆里见过,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深受感动。
解无帝君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反应,手从她肩膀上挪开,独自往那座桥上走去。
“等我——”百里春喃喃,快步追了上去。
“你不问我,这里到底是哪里?”解无帝君脚步轻快,语气依然低沉如松石之响。
“问,我现在就问,”百里春跟上解无帝君的步子,道,“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带我来?”
解无帝君笑道,“你当真不知?”
这是在试探她吗?百里春打算抵死不认,她道,“我只知道这是你画上的风景。”
“这里是我与妻子住过的地方。”解无帝君淡然说道。
百里春反笑道,“帝君活了几万年,兴许不止一位妻子。”
“只此一位。”
语气、神情都坚定无比。
百里春稍稍一怔,扭过头说道,“从来不曾听闻解无帝君有发妻,看来这事在天界瞒得很紧。”
“我不曾瞒。”帝君道,“我为何要瞒?”
也是,解无帝君闭关那么长时间,世人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与天帝齐名,乃是稳定六界众生的秩序之弦。
关于他的生平,根本无法得知,所以才有了他打了九万年光棍的讹传。
百里春心里虽说着急,但也还算沉得住气。
就是嘴巴有点控制不住,非要换着法子酸他几句。
可能潜意识里,就是觉得酸溜溜的吧。
从帝君的种种表现来看,无疑是痴情人设了。
痴在百里春原身上面,也可以说无伤大雅。
但问题在于,穿越者百里春自己,实在没办法将自己和原身混为一谈,也没办法完全代入原身对帝君的情感,更做不到以原身的情感去回应帝君。
就像魔尊问她的,她真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吗?
——她还真的不清楚。
她当过很多人,悲惨的,无忧的,年少的,年长的,随着每一次穿越,在上一个世界里的经历和情感都会淡漠掉,接着在全新的世界里扮演新的角色。
就好比一个咿咿呀呀在戏台上吟唱的戏子,戏唱的多了,怎么可能保证每一次演绎都是全身心地投入?
何况咸鱼根本没有演技。
说话间,两人已经过了桥。
百里春忍不住回头去看。
月光下,桥上风景别有一番风味,她眼中隐约能看到一男一女,持伞立在桥上。
想到当时解无帝君就是这样,与她一道站在桥上,一口一声“娘子”唤她,百里春便满脸通红。
过了桥,再走一段路,就到了那屋子前面。
到了这里,解无帝君脚步反倒慢下来了,他缓缓抬手,踌躇了片刻,才推开门。
那门一推就整面倒下了,嘭地一声,灰尘扑面。
其中夹杂着潮湿的、腐朽的霉臭味,里面老鼠啾啾叫着跑开。
这是多久没人来住了?
百里春皱起鼻子,解无帝君扭过头,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们来的不巧,这屋子荒废过一段时间,就成现在这样子了,你要进去看看吗?”
百里春连忙点头。
来的不是不巧,是太巧了!
万一屋子不曾荒废,他们穿梭时空,遇到过去的自己,那该怎么对话?
到时候解无帝君只需要看看自己娘子过去的样子,再看看现在的百里春,两厢对比,跟照镜子一样,岂不是直接就破案了?
百里春躲在解无帝君身后,抓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跟着进了屋。
帝君支开窗户,让月光照进来,足以看清楚房间内摆设。
结满蜘网的橱柜,落满灰尘的摇椅,锈迹斑斑的茶壶,以及种种连百里春都说不出功能的摆件,虽然破败了些,但光凭细节,就足以看出屋子主人平时的习惯,必然是非常热爱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