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颇有些微妙,让他一时无法适从……
景帝低低咳嗽着,对上姜肆那双像极了他,却把他当陌生人看的眼,有些无奈和酸涩。
十几年的隔阂啊……
两父子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姜肆终是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飘零的枫叶。
“您既然身体不好,就让度公公带您先去歇息吧。”
“至于我的生辰……”他语气有些飘忽,“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是哪个日子,也从来没有过过,何必大费周章。”
景帝激动得连连咳了几声:“……正因为如此,父皇才想让你恢复身份啊……你流落在外十八年,是父皇太过疏忽,就让父皇弥补一下过错,如何?”
“你恐怕,也想见见你母妃吧?”景帝的语气几近哀求。
对这个遗落的孩子,他感到无比愧疚,当初若非一时疏忽,怎会让人害了最爱的女人和他的子嗣?!
“可恨那梁宋氏,若不是看在小六的面子上,朕早已将她碎尸万段!”
姜肆垂眸默然不语。
他自出生起,就没有在景帝身边生活过,自然对素未谋面的母妃宋皇贵妃无甚感情,即便有,也只是隐于血脉之中的牵念。
这么多年来,他也曾见过失散多年的孩子被找回他们父母身边,当看到那些孩子在他们父母怀中哭得死去活来时,他也幻想过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失而复得的亲情,的确会令他感动,但却不至于痛哭流涕的地步。
那为何他曾经见过亲子相见的场面,却是那般撕心裂肺?难不成,他的确天生冷心冷肺么?
景帝见他默不作声,心下黯然,道:“父皇也知道你怕是怨恨璘儿,可他毕竟也是无辜的,又在父皇跟前长大,父皇……唉。”
“若你仍是不解气,成年后,梁府便由你亲自了结,如何?”
梁府……
姜肆轻轻点头,顿了下,道:“生辰……不必办了。”
景帝还想说什么,度公公察言观色,宽慰他道:“圣上,既然七皇子不想大费周章过生辰,不如您与他如同寻常人家那般,寻个清净地方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
姜肆原本排行六,但严景璘已然占了这个位置,又在景帝跟前长大,没有血缘也有感情,景帝自然做不到将他贬为庶民。只好委屈姜肆往后排,对外便说是自小养在云龙的皇子。
景帝目光希冀地看向姜肆,“肆儿认为如何?”
姜肆眉峰蹙眉,目光触及景帝略带苍紫的嘴唇,想到他近日似乎身体不适,还如此舟车劳顿,终是点头答应下来。
景帝总算是长舒了口气,眉宇间放松下来,露出疲倦神态,便由度公公扶着离开了。
景帝这次是微服出宫,所以,除了贴身度公公以及暗卫知道外,就连严景璘也不知道。歇息也是在云龙书院不远处的红枫客栈。
度公公服侍景帝躺下后,正要离开,景帝忽然开口道:“陈三度,你说一说,朕让肆儿忍耐小六到成年,是否……对他太过不公?”
度公公斟酌道:“奴才认为,七皇子人中龙凤,必然会理解圣上的为难之处的。”
“希望如此吧……”景帝闭上眼,仿佛看见已逝的宋皇贵妃对他露出明月般的微笑,他不由得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度公公听到里头传来沉稳呼吸,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暗卫统领严一来到他面前,面有忧色:“度公公,圣上身体可还好?”
度公公摇摇头,“边关那些事儿,圣上烦了好几日,为了七皇子,又舟车劳顿至今,精神头越发差了……”
严统领颇为不解:“按理说,别人听到自己身为皇亲贵胄,怎么也会喜出望外、痛哭流涕才是,怎么这位七皇子反倒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贵人的事儿,杂家哪里晓得。”
度公公手边拂尘掸了掸,“不过,杂家听说这位七皇子是个文武双全的,连姜山长都赞不绝口,可见有圣上当年风采。若由他去边关,或有可能解决圣上一直以来的烦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