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抬起手,搭上了少年的肩膀,他身子一僵。
顾辞渊以为她会推开自己,却没想到她只是轻轻摸着他的狗脑袋。
唐时语低眉浅笑,低声道:“你啊……多大了,还跟姐姐撒娇?”
“嗯……”他的头缓慢地蹭了蹭。
唐时语轻笑道:“辛苦阿渊了,姐姐抱一下,抱抱就不难受了。”
她终于主动地抬起垂在身侧的另一条手臂,半弯下身子,与他紧紧抱在一处。
她一边抱着,一边顺着他的后背。
还轻声在他耳边呢喃,“下次再不可洗凉水澡了,也不许吹夜风,不许再生病,你若再不听话,再敢有第二次,姐姐真的要生气了,生气了就不理你,看你怕不怕,看你还敢不敢。”
“你不知道,可把我吓坏了……”
“你从来都不生病的……”
略带哽咽的声音砸在顾辞渊的耳边,他顿时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那话中的抱怨和委屈,灵巧地钻进了他密不透风的心房,余音在心底久久回荡,一下一下冲击着他伪装的面具。
他不想装了,好累。
大抵是高热让他自暴自弃,不想再顾虑这顾虑那的,他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反客为主,一手搭在她的腿弯,一手拦腰将她抱起。
“啊!”唐时语惊吓出声。
少年即便是在病中,手臂依旧有力,稳稳地把她抱上了床。
他把她放在里侧,自己顺势躺在外侧。
随后手脚并用,攀上了她。
唐时语:“……”
“姐姐,我有点晕。”
有点晕,所以站不住,要躺着才行。
他再度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唐时语绷紧了身子,好在少年并未再有冒犯之举,只是乖乖地伏在她的身侧。
顾辞渊把头埋得深深的,慢慢平复着心里的悸动。
他本不是个软弱的人,相反,他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心很硬,也很冷,唯有对着她的时候,才有了复杂的情绪。
喜怒哀乐,他全都尝了个遍。
即便当初他被那个女人抛弃,他的心底也从未起过波澜。
可偏偏,这个叫唐时语的姑娘,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他本就爱她,爱了她两世。
顾辞渊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内心,生怕唐突了,可此刻她做了什么?
她在给他希望,让他心生错觉!
让他觉得,她也爱他!
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呢?
或许所有的关怀和纵容都因为他是弟弟,因为他曾施恩,曾救过她。
静宁郡主说过,唐家对他的厚待,全因他一心为着唐时语。
或许,阿语也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他对她好,所以他们反过来照顾无父无母的他。
少年的眼眶微热,眼底含着前所未有的委屈。
果然是病痛使人脆弱,让人容易胡思乱想。
从来不愿去想深思这些事情,他是个男子,不该这么斤斤计较的。
能伴她左右就已经很好了,为何一定要求个名分、求个说法呢?
顾辞渊强行将心底的期待压下,用最悲观的态度,理智地剖析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渊。”
“嗯……”
唐时语无奈地笑了,他大概浑然不觉自己看上去有多失落、多低沉吧。
她不懂少年为何忽然愁云惨淡、闷闷不乐,更想不到他心里早就拐过了一百八十道弯,偏到天南海北去了,她只能反手搂住少年的肩膀,像他哄她时一样,温声细语地在他耳畔说话。
结果,没把他哄入眠,自己先睡了过去。
顾辞渊听着头顶渐渐绵长的呼吸声,缓缓抬起头,目光渐渐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