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往前走,离吵闹声越来越来,出了谭家,也走出了谭家所在的街巷。
接下来去哪呢?
谭兴旺站在路口,耷拉着脑袋,往自己最想去的地方走了过来。
一刻钟后,谭兴旺站在陈夫郎的门前。
“咚咚——”
“谁?!”夜里突然听到敲门声,陈夫郎慌张地起身,手摸上了放在枕头下的大剪刀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他一个寡夫,又没带个孩子,家里也没个老人,夜里睡觉都不敢睡太踏实了。
谭兴旺闷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阿林,是我。”
林是陈夫郎闺名,陈夫郎全名是陈木林。据说是八字里缺木,就有了这么个名字。
谭兴旺一出声,陈夫郎当然就听了出来外面的人是谁。
陈夫郎还想到了,巷里大家说谭兴旺被打了二十板子的事。他眨动了下眼睛,随即低垂着眼,语气淡淡地问道:“大半夜的,你不回家,跑我这么一个外人屋子外来干嘛?”
谭兴旺经了他这么一问,心里慌得不行,又知道在牢房哪天确实伤到了陈夫郎,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好。
他在外边儿,红着脸讨好心上人:“我、我跑出来了,想你。”
可陈夫郎的回应往谭兴旺的心上,泼了一盆寒冬腊月的冰雪。
“那跟我这个外人无关,你回去吧。”
陈夫郎说完,转身就往屋子里面走,外头的谭兴旺能听到走路的动静。
谭兴旺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门外哭得稀里哗啦。
“阿林,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阿林,我不该去胡乱顶罪的,都没考虑你。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给你跪搓衣板道歉好不好?”
谭兴旺在外面喊了半响,喊得邻居都吵醒几家,这才被冰冷冷的夜风和雨点打在脸上,明白了一件事,阿林恼他恼得厉害。
谭兴旺走投无路,身上又疼,只好先找个地方去歇着。
他想了想,竟是只能往王象哪儿去。
谭兴旺又走到王象家外面,结果他竟然看到王象坐在墙根上,抱着一个罐子哭得特别大声,比他刚刚还惨。
谭兴旺仔细听,发现王象哭的是——“我的银子呢!银子你怎么不见了?”
“呜啊啊,那个贼杀的,动了我的命根子!”
王象忙活一通,想起来自己藏的钱罐子,结果他跑去一翻,罐子不见了。
于是王象急匆匆地在西边的屋子里找来找去,最后走到外面,发现他的宝贝钱罐子在墙根上,而罐子里的钱没了!
钱没了,他梦里的大猪头什么时候能吃上?这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差呢!还白挨了那么多少下板子,屁股都给打烂了!
王象想着就心里疼,嚎啕大哭:“我怎么这么惨啊!”
他这饱含心酸的哭喊声一出来,谭兴旺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家里没他的地方了,阿林性子那么好的人也恼他了,他怎么这么惨呢! 王象哭嚎得用力, 差点哭得把自己撅过去。
可是他这样哭下去,邻居可忍不了。
旁边那户人家醒来,不耐烦地探出头吼道:“哭什么丧,大半夜的?你要是死了,老子就让你哭个过瘾!”
谭兴旺一想,大半夜的吵人也不好。他就上前去拍拍王象的肩膀:“喂, 你别哭了, 吵到别人家了。”
王象泪眼迷蒙地抬头,看见是自己认识的人, 心疼地拽住谭兴旺的裤脚, 哭得像个小孩。
“呜呜啊!我的银子不见了……”
谭兴旺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仅剩的荷包, 道:“那边有酒馆没打烊,我请你喝酒吧。我和那酒家的掌柜认识,看能不能顺便借点药或膏子来涂涂。”
“嗝——”王象打了个哭嗝,说道, “你要请我喝酒?我不想喝酒, 我想吃猪头,油汪汪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