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连海瞧着陛下一路都在出神,好像忘了今日要去应贵妃的灵犀殿。若是换做旁人嘛,他还会瞧着时机提上一嘴,可应贵妃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向来瞧不见他们这些阉人的人上人,他才不会多嘴呢,陛下再也不去灵犀殿才好。
慈仁宫内,安澜与裴太后一起睡在宽大的沉香千工床上,闻着外祖母身上安心的味道,安澜睡着的很快。可她又梦到了周季渊把她困在清凉殿内,她带着绝望喝下了那碗乌黑的药汁,这次她死后再没见到过李浔,周季渊改朝换代杀光了萧氏的族人。安澜又一次哭着醒来,可把裴太后吓坏了,赶紧摇铃叫了守夜的宫女来,让把灯都点上。亲自抱着安澜给她擦眼泪:“不哭不哭,可是魇着了?还是哪不舒服?”
安澜看着外祖母慈爱睿智的眼,狠下了心把前世的事当成梦境悄悄说给裴太后听,只隐去了李浔的所有。安澜说完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可裴太后并没有训斥她胡言乱语,只神色有些复杂,沉默了半晌,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安澜不要怕,一切有外祖母呢。”又唤了宋嬷嬷与酥酥进殿来守着安澜,自己却去了前殿。
安澜心里仍旧有些没底,也不知道外祖母肯不肯相信她的话。可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要不然前世也不会被周季渊骗了那么多年。光靠自己她实在没把握能扭转乾坤,她虽是郡主可却没实权,又只是个孩子,别说周季渊了,连靖南王她都毫无办法。她也想过向母亲求助,可母亲虽有些威望,可她既是长公主又是别族大汗的生母,实在不适合插手政事。外祖母若是肯管这事,最合适不过。要是不相信她,她就只能日后再想其他办法,总不能再看着他们这些乱臣贼子颠覆国祚。
裴太后披着外裳在前殿坐了很久,安澜说的她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小孩子梦魇了。可这其中牵扯到了靖南王,且条理清晰,安澜才五岁,要不是真的梦到了怎么能编出这些,连前朝那些官员都说的八九不离十。靖南王萧昉,不正是现在的靖南王世子?
她召来王嬷嬷:“派两个信得过的人,要脚程快的,连夜去趟淮西周家,探清楚了他家所有情况,速速回报,不要惊动了旁人。”
王嬷嬷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这大半夜的娘娘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么个没落世家,但还是没有多问,只赶紧下去安排。
第二日安澜虽没睡好,但还是起了个大早,去了章皇后的凤宁宫。
她是带着心事的,前世舅母的死一直是太子哥哥的心病,他查了许久才发现果然有蹊跷。舅母向来待她一片真心,她又哪能坐视不管。
一边吃着精致的云丝糕一边对章皇后说:“舅母殿中好香啊,是点的哪种香?”
章皇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不懂这些的,是瑞荷喜欢鼓捣这些,闻着倒也不难闻,索性随她了。瑞荷,这香叫什么?”
安澜瞧着那个容貌秀丽的大宫女把头垂的很低,回禀道:“回娘娘的话,此香叫寒见。”安澜听了在心中冷笑,果然这时就已经动手了。撒娇对章皇后说:“舅母,阿澜还是有些困,能在您这睡一会吗?”章皇后哪会不允,牵着安澜就进了寝室。
谁知安澜躺了一会儿就嚷嚷着头疼,章皇后赶紧叫人去传御医。
凤宁宫的大总管许公公亲自来传话,又说的明明白白是康宁郡主不舒服。御医们哪里敢怠慢,谁不知道这位郡主的金贵,一个不好,大家都要遭殃。
李院判年近花甲,却带着两个药童一路小跑着来了凤宁宫,难免在请安时有些气喘。章皇后却是急的顾不上这些没用的虚礼,只催着他快点看看安澜。
郡主才五岁,李院判又年纪一大把了,看诊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诊了脉。可奇怪的是郡主的脉象并没问题,看着脸色也不难看,只一直说头疼。
李院判觉得应该是没有大事,却见安澜捂着头对他说:“来时没觉得难受,只闻这殿中的香气觉得胸闷头疼。”
李院判听了赶紧去查验香料,粗看上去都是些寻常的,可烧完的灰烬中却有些发红的粉末。他又找了些还没用过的细细分辨,这一看才发现怕是这事要闹大了,再三斟酌才对章皇后道:“娘娘,郡主并无大碍,怕是没睡好又不习惯殿中太过浓郁的香气,才会胸闷头疼。”章皇后一听这才放了心,吩咐瑞荷道:“哎呀,你以后用些味道清淡的吧,可把本宫吓死了。”,瑞荷却已经白了脸,又听李院判有些犹豫道:“您宫中的香料怕是有些不妥……其中有一味产自西域的寒冰草。寻常人倒是无碍,可您之前生产本就伤了身子,又有寒症,积年累月用此香下去,恐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