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宋公子说得有理,我也曾考虑过这点,锁心石珠上的咒符就是在血藤出现以后形成的。可我实在不敢相信,因为咒术不是随便就能学会的,这是血脉里传承的东西。”
“会有人以为诅咒就是耍嘴皮子念咒语,其实不然,没有巫人的血,咒语念得再好也徒劳,除非那邪物和我们一样,生来就得了天恩地泽、山河馈赠,还能无师自通,短时间内就把咒法与大地之力运用得炉火纯青。这怎么可能呢,试问一个作恶多端的邪祟,如何能通过母亲的考验,汲取母亲的力量?”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吧,”说话的是千重心,“作为一个母亲,她有贴心的、善良的好孩子,就必然会有调皮的、顽劣的坏孩子,在母亲的眼里,孩子的顽劣会和调皮混淆不清的,她万一就纵容了呢?”
“而且,天底下的母亲也不都是好的,不讲道理的母亲多得数不清。万一母亲本身就有邪恶的一面呢,她搞不好会和坏孩子站在一边,认为坏孩子做的事是对的。说句不大尊敬的话,谁也不知道大地母亲是好是坏,哺育儿女是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帐篷里安静下来,呼吸可闻。
千重心的话如一记警钟,震得人头皮发麻。三人各自思索了一会儿,少年难以接受地道:“不,我们巫人与大地母亲沟通了数千年,她不可能是坏的,更不可能护着坏孩子。我宁愿相信锁心石珠上的诅咒是我们自己出了错,邪祟不可能做得到的,它顶多是利用了我们的咒法。”
听他这么讲,尽管不忍心,宋彩还是实话实说了:“圣子,一个可以与天神抗衡,在炼狱中被冰火加身时仍然谈笑风生,满身爬满束缚咒文而丝毫不觉痛苦的人,圣子觉得她配不配拥有这样的力量?”
少年问:“宋公子说的是谁?”
宋彩望着他,定定道:“就是那些血藤的主人啊。” 少年意识到,他们这回碰上的不是寻常的邪祟, 不是谁都有资格与天神对立的, 哪怕战败, 那也是令人无法企及的存在。
他道:“如果邪祟真能利用大地之力,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别人也能。宋公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宋彩心头一跳:“什么事?”
“巫人的咒法不该随我一起被掩埋在黄土中,能否请求宋公子帮它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
宋彩暗叫果然,这小伙在交代后事。他满脸的不高兴:“圣子这是干什么, 都说了你还有好日子要过。世界之大,你没去过的地方还有很多,难道就没了留恋的?”
少年垂着眼眸想了想,当然有啊, 对着宋彩却是腼腆一笑:“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即使这次能侥幸逃生, 以后也没剩多少日子了。承宋公子吉言,哪怕我还有二十年又怎样, 对咒法来说实在太短了。宋公子不必有负担, 命有定数,成败随缘,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拜托了。”
宋彩见他坚定也不再推辞,更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叫北云既来办这件事,因为北云既的确不合适。北云既是家中独子,一座城池和人族的兴衰压在他身上已经够重, 何况他父亲与诸多无辜者前不久才因巫术丢了性命。
抛却这些不谈,宋彩觉得圣子的意思并非真叫他把咒法交给一个“人”,人的寿命终归太短,他所期盼的恐怕是一个妖,或者任何寿命更长、不易受到大地之力反噬的灵物。可妖物、灵物除非残废,否则都有不弱的修为,并不需要依赖于大地之力,咒法这东西分明就是上天专门赐予人族的一柄锋刃。
是他想太多,还是圣子的这番托付纯粹属于急昏了头?
少年补充:“它会派上用场的,宋公子相信我。”
宋彩答应了他,凑近了些,由着少年握住他的双手。
与他所想不同,巫人的咒法不是编纂在书册上的,少年握住他的手时有股微微发麻且刺痛的触感传至手心,一些奇怪的符号便开始往他脑袋里挤,爆米花似地随处崩炸,闹腾得不行。
传输过程持续了一小会儿,刚一结束耳边就冒出一个声音:“我在营帐外,你出来。”
这是江晏的心海之语,某人长时间不会去,他亲自来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