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摇了下头。
荆素没再多问。她开不了妖眼,没法求证江晏的话,但她有种直觉,这人不是在骗她。
“可怜。”荆素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两个字。
实际上,曜炀宫暴乱的时候,蛟王眼见无法控制局面了,就把她推进了这个假山洞里,又把入口填上,引着袭击的妖兵往别处去了。
他算是救了她一回。
拿命换的。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曜炀宫?”江晏问。
荆素因为疼,只能断断续续地答:“今早,天没亮就来了。可惜太倒霉,刚来就碰上这事儿。嘶,手真重!”
“看见一个穿红衣裳的人了吗?长得很俊俏,姓宋。”
荆素顿时皱起了眉,忍着怒气道:“能没看见吗,就是他干的好事!”
江晏手上动作一顿,抬眸道:“你再说一遍。”
荆素:“你瞪我干什么,整个曜炀宫穿红衣服的就他一个,我能认错吗!他回来的时候换了身白衣裳,带着那些血管一样的藤条,大摇大摆地杀进来,烧死了灵兽,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妖兵群起造反,屠光了半妖,嘶……连我都差点被他害死!”
江晏忽地捏住了她受伤的肩膀:“你说,你说是他杀了……”
“啊!放手!”荆素艰难挣开,按着自己的肩膀,凶狠地道,“对!是他杀了你的朋友,他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他不仅亲自动手,还放了话了,你也逃不过一死,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短短几句话,却叫江晏如坠冰窟。
他坚持给荆素处理好了伤口,叫她在此处打坐调息,不要随意走动,自己却走出假山洞,默默填上了封洞口的大石。
荆素见状不由问道:“喂!你要去哪里?”
外头的江晏略一停顿:“去找他。”
“呵,别说我没警告你,”荆素缓了缓,“就算是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那位宋公子现在已经无可匹敌了,妖兵们的力量全被吸走了,擎等着你上门呢。再者,你知道去哪里找他?”
江晏抬头望着天上刚刚飘过的一层灰云,竟意外地瞧见了云层后的太阳。在诡境,太阳可不常见。
他蓦地一笑:“知道。”
人族,雁回城,九江岸的大地洞里孤零零地躺着一柄两仪镜。
北云既和仲漠的尸体一左一右被钉在防御阵的两方阵眼上,在那防御阵后头,是无数惊恐的雁回城百姓。
当毒日头灼穿了几家油坊,在城里放起大火时,事态就已不受控制了。北云既别无选择,只能以自己的府兵和修士作人盾,撑出一面移动的天幕,将还活着的人们转移到九江岸的大地洞中避祸。
然而那个白衣的身影还是不肯放过他们,一路老鹰捉小鸡一般逗着他们玩,直到所有府兵和修士都被玩死了,只剩下北云既和仲漠苦苦守着阵眼,钉死在其上。
百姓们吓破了胆,纷纷跪地求饶,那个白衣人欣然受之,却仍旧用血藤摆弄着阵眼,动作缓慢,透着一股“你们不死我不罢休”的意味。
而在白衣修罗的心海里,宋彩的魂魄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切,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阻止半分——如今操控着这具身体的人不是他,是圣母。
当他从百余年之前的短暂间隙里救下江晏时,圣母就趁机夺取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她用血藤穿透他的大穴和动脉,叫他血液流干,将他的魂魄和妖丹一同困在心海,而那身艳红的枫火凤凰服也开始褪色,血一样的汁液渗进干涸的身躯里,使这具身躯重新充盈,彻彻底底变成了圣母的一部分。
他听见了江晏的声音,但给出的回应均被心海吞没。
他用这双眼睛看到妖兵们暴动,符文第三次闪现;看到圣母用属于江晏的权限进入了曜炀宫,用属于江晏的妖火焚烧了灵兽;他还看到平日里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这双手下,辉煌了几千年的曜炀宫也毁于一旦……
他痛苦地叫嚣,捶打自己,祈求时间倒回。他想,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结局,系统为什么要说穿这身衣裳只是为了维持系统的稳定运行,还故意用那句诗来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