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沢随他到屋外回廊,才听到晏明说:“大人,夫人她晕倒了,怎么都唤不醒,现在已经让大夫过——”
“或许是睡着了,”庄沢脸上并无动容,“更有可能的是,这是她的手段,想逼本官就范。”
“不是!”晏明急急道,“但是夫人直接在桌上晕倒,脑袋都被磕青了,依卑职看夫人不像是在耍……哎,大人!”
庄沢赶回房内,看到事实确实如同晏明所说,已被放到床上躺好的人,额头青了一块,大夫正在掀开她眼皮查看,只能看到眼白。
外间的碎玉渣滓到处都是,而书桌上陈放着一封休书,休书旁还有个扎好了的布人。
大夫见到他来,连忙施了个礼,神色犹疑道:“九千岁,夫人体内的毒素尚未完全清除,又诱发了新的毒素,才会导致这昏迷之症,至于解法,怕是只有那下毒之人才……”
庄沢:“为何先前不曾发现?”
大夫道:“大人,这毒性极为隐蔽,只有当被下毒之人情绪激烈,遇到了什么极为刺激的事,毒性才会被完全诱发,以至于造成昏迷。”
庄沢道:“下去吧。”
待大夫退下,庄沢站在床头,只一动不动。
晏明看得心慌,问道:“大人,这会不会是……”
话没说完,庄沢已转身走了出去。
幽暗的牢房之内,还有更深一层的牢房。
这间牢房布满了血腥污秽之气,四处都是骇人的酷刑工具,只消看上一眼,都能让人连做几夜噩梦。
身着黑衣浑身血迹斑斑,面容被脏污的发丝掩盖,浑身上下已找不出一块好肉的人,在听到来自牢门口的脚步声时,竟然沉沉地笑了。
庄沢走近看着被铁链锁住的人,还未开口,耳畔已传来不断的谩骂声,凄厉到撕心裂肺。
“你这个丧门星,杀人不眨眼的混账东西,你怎么还有脸来?丧门星啊,家门不幸……”
骂完又是一阵抓心挠肺的哭声,哭完之后的话语温柔得骇人。
“娘的好孩子,你终于来了……娘好想你阿,你快过来,娘真的……”
温柔哄人的话语没说完,被关在牢房里披头散发的妇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接下来她乖乖缩在角落里,不敢再乱动了。
被铁链拴住手脚的黑衣人,又沉沉地笑了,语气极为轻快,仿佛是在日常闲适的聊天。
“她真的是你娘吗?如果是的话,那你未免也……”
话没说完,庄沢方才从袖中摸出的两柄十字暗器,自第一柄扎入疯妇人的腿脚后,第二柄摁进了他腹部的伤口处。
黑衣人眉头狠狠一皱,额角刹时有冷汗落了下来,不过纵是这样,他也只一瞬便恢复,保持着愉悦的笑容道:“你的小夫人呢?她现在如何了?”
庄沢的拇指停留在暗器露出的尖端上,轻轻摩挲,覆下眼睫将眼里的杀意都掩藏了去,缓缓绽出一笑,“她死了,你同样活不了,不过本官仁慈,若是你现在肯将解药交出,本官倒是可以考虑……是否放你一条生路。”
闻言,黑衣人笑得更大声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笑到停不下来。
不过当那柄暗器刺破主人指腹的同时,深深埋进他的腹内,再多的笑意也都停住了。
他咬牙望向眼前的人,看到他含着笑,将那只受伤的拇指抚上他脸,宛若最温柔的爱抚,却将拇指不断渗出的鲜血抹在了他眼睛上。
温热又黏腻的触感,不适到让人想呕吐。
他的眼前一片猩红,以至于连面前人的面容都看不太清,透过层层猩红,只看到微红的嘴唇后,整齐的牙齿泛着寒光,犹如要吃人的恶鬼。
他轻了又轻地说:“那你便同她陪葬吧。”
玄袍的下摆无风自动,来人一如来时那般,步伐沉稳从容,渐渐消失在了牢内。
鲜血滴滴嗒嗒落了一地,宛若极致艳丽的颓靡不堪的花朵,一簇一簇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