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珩瞳孔猛的放大。
运粮之人,岂止一二,就算官船当真在途中出了事,也不该一个人都没活下来。
那运粮的官差呢?
那随行的兵将呢?
数百人当中,难道就没有一个擅水之人?
谢渊看着谢青珩的模样说道:
“官船出了事之后,原本就已经苦苦支撑了两个月的荆南彻底没了希望。”
“京中就算再次筹措钱粮,少说也还要半个月时间,而如果从附近州县调度,来来去去的时间,加上从中协调,还有派钦差前往路途上的耽搁,一个月也未必能到得了,而那么长的时间,怕是等粮食运到时,整个荆南早已经没了活人。”
“荆南那边得知朝廷赈灾粮食出了问题之后,就开始生了乱,后来南魏得了消息趁机派兵来袭。”
“皇上只能匆匆命我带兵南下前往平乱,而等我带兵疾驰赶到荆南的时候,却发现原本以为早已经破城的荆州城门紧锁,而荆南知州苏宣民带着仅剩的八百余人死守荆州城。”
谢渊永远都记得,当日他带兵赶到荆南,看着那个文弱书生一般的男人站在城门口,带着他身边那群饿得皮包骨头的残兵弱将死守城门,寸步不退的情形。
当时他满身的血,手指被人砍掉了一只,肩膀上被削掉了一大块肉,笑起来时却是露出一口大白牙,只冲着他说:
你们来了。 哪怕已经时隔两年,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那画面依旧让人震撼。
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个书生,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拿过刀剑。
可是在荆南乱起,魏兵来袭的时候,人人都只知奔逃,唯独他却是毫不犹豫的拿着他自己的命,去守着他护着他那方的百姓。
谢渊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情绪,好半晌后,才对着满脸惊容的谢青珩说道:
“我击退了围攻的魏兵之后,就派人接管荆州城。”
“可是那个时候城中实在太乱,朝廷几次赈灾而又失信,让得荆南尸横遍野,老小无依。”
“我当时带兵前往荆南时,因为是急行军,所以携带的粮草很少,而那些将士还要抗击城外的南魏大军,根本无法将粮食分发百姓,更何况那些粮食就算是送出去,也只会引来更大的暴乱,根本就安抚不了那些饿疯了的人。”
“荆州城中乱成一团,南魏趁机散播谣言,暗指军中有粮,让那些百姓以为朝廷不顾他们的死活,为此纷纷红了眼。后来那些人被人挑唆之后强闯军营伤了军中之人,那时除非是强行镇压,否则乱局根本压不下来。”
谢渊沉声道:
“我有意派兵镇压,苏宣民却不同意。”
“他当时找到了我,让我给他三天的时间,他必定替我收服荆州城。”
谢青珩听着谢渊口中所说,眼中满满都是动容之色。
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呆在京城,虽然学习文韬武略,也远比其他世家子弟要来要稳重聪慧,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亲自上过战场,更没有亲眼看到过那般让人震撼的场面。
哪怕没有亲眼看到,谢青珩也能够想象的到当时的荆南是个什么情形。
谢青珩见谢渊停了下来,连忙问道:“那后来呢?”
谢渊说道:“后来我见他拿命相赌,便给了他三天时间,苏宣民带着十几个荆南的将士出城了一趟,三天后他回来时,就不知道从哪里筹措来了一批粮食。”
“那些粮食虽然不多,放在之前根本不足以救济受灾百姓,可是熬成稀粥却足以暂时安抚荆州城里那些暴乱之人。”
“他以稀粥为引,以动乱者不得粮为条件,带着人斩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后,强行将城内的乱局安抚了下来。”
“他带回的那些粮食,加上当时我从军中匀出来的那些,就算熬成最稀的稀粥,也只够支撑城内七天,而那七天便是他给我的让我与南魏交战,驱逐他们离开荆南的时间。”
谢渊说起当时的事情时,对于那个书生气的男人满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