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升官。 咱们自然是有好处。以前家里三个厂子都不景气,肯和我们黄家厂子打交道的钱庄不过三五家,到现在过年。连洋人的银行都有拜帖。”
黄四舅妈心里叹一口气,只好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他们嫌弃我管不好外甥女,要带走她,先把大家都叫来看看。看是怎么个管不好的法子,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儿!”
黄四舅舅听懂了一些。哭笑不得:
“去年五弟妹也闹一场,要接管溪儿的生活费,我看大房不至于呀,再说了。这到底,也是隔了半层的。”
礼法上说是一样,可是谁心里不明白那。黄家大哥,二哥,三哥是同母的,四哥,五哥,六姑太太,七姑太太是同母的。
外甥女住舅舅家,自然是要住四房。
黄四舅妈抽抽噎噎的哭,夹杂着说一些做人家弟媳妇,一辈子被压制的委屈。
黄四舅舅总结:
“不是什么要紧事,想搬过去住几天都行,就算住在那里不回来了,六姑太太也是和你亲,越不过去你。”
黄四舅妈止住了哭,暗恨自己命不好,但凡黄四舅舅是个争气的人,她们四房不至于混到如今这样的冷清地步。
那些老亲近邻的黄四舅妈牌友们,摇了好几次电话叫不到人,只好临时又凑了一位家里的小姐,开了局。
一面推牌整理,一面八卦。
“黄四太太到底忙什么,打牌也顾不得了。昨天她赢得可不少,别是怕请客,逃了吧。”
“听说黄家的表小姐是有福气的,结交了不少场面人物。说好几个国家的英文,应酬自然就多起来了。”
“那孩子我看着,也是一身的福相,虽然不大爱说话,可是站在那里,就楚楚可怜的讨人喜欢,那年刚过来上海,还是我第一个给的见面礼,我们家的小一辈儿,也是有眼光的。”丁家太太一面搓麻将,一面评论。
丁少爷对那个黄家表小姐有点意思,以前孩子是实在小,当个笑话,如今大了,也未必不能提一提。
老亲近邻贵太太们的小账本里,黄家表小姐张美溪的名字又被加上了加重符号,过年了,大宴小宴数不清,大家写帖子请客,都多了张美溪一个名字。
黄大舅妈领了黄大舅舅的差事,去一趟四房的公馆,想让外甥女住到大房去,其实是碰了软钉子回来的。
黄大舅妈哭笑不得,回来和黄大舅舅抱怨:
“四弟妹这些年,我们护着,半点亏也没有吃过,如今倒和我们计较,脾气越来越大了,话里话外,给我软钉子吃。”
黄大舅舅摆手: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磨磨唧唧,拎不情,直接摇个电话,把老四叫来,我和他说。”
黄四舅舅被他大哥叫了过去,受了一顿教导,全是营运巴结、纵横裨益的大道理。头脑昏昏涨涨起来,自然是他大哥说什么,是什么。
黄大舅妈又送了几份衣料去黄四舅舅公馆,让听差传话:
“上次那些衣料,大家都说好,只是可惜是绿色。要我说,小姑娘家,还是穿红的最好,鲜艳鲜艳的,几朵牡丹花儿一样,金山银山都不换的,可巧这次就得了这些红的,让她们姐妹穿,我这里有好裁缝,让她们直接过来量尺寸。”
这种杭绸是最顶级的衣料,在灯光下从浅红到深红的变换。
黄小姐们都很高兴,她们也喜欢呆在副市长的公馆,每天见识结交的人物,明显又要高上一个档次。年轻未出阁的女孩子,每天都要打扮的鲜明漂亮,因为一辈子的幸福,说不准就会在那个不经意的瞬间到来。
这也算是暗示了一种妥协和利益交换。
黄四舅妈虽然不满意,可是也只好勉强答应了,谁让黄四舅舅不会投胎,排行那么小那。
等黄家的长辈们都计议定了,到最后才通知到张美溪头上。
张美溪摇摇曳曳的去黄大舅舅公馆报道,第一句话就是:
“这几天海路通顺,今年老家的年节礼物都送过来了,我爷爷,我爹,我娘都让我问大舅舅好。”
黄大舅舅也很高兴:
“好好,我这里都好,也问我们六姑太太,六姑爷,老太爷好,现在水路好走,让他们有空也来上海转转。”
张美溪笑:
“都发了电报说了,舅舅舅妈们都疼我,一个大上海让我逛了个遍,我爷爷还说,要论江南的风景,是周庄最好,让我这几天就去看看,给他写一个长篇的游记那!看我这两年念书有没有进步,写不好还要罚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