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洋装的钱庄襄理年纪不大,笑着给大家打气:
“没事的,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凌氏真的倒了,凭诸位的手段本事,那里不能混口饭吃!”
襄理说了一句不太和时宜的笑话。
有几个帐房声音就呜咽起来:
“从学徒做起,多年的感情,要真是倒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能不痛!”
另外几个伙计的言论就有些不同了:
“历年的规矩,年底过节,都是有额外的奖励和双薪,我们一年的辛苦,也是为了过个好年,这要真倒闭了,这大年可怎么过!”
襄理锋利的眼神扫过那几个言论不河蟹的伙计,说出更多鼓励志气的话来:
“凌家的老太爷虽然去了,但是几位老爷,都是憨厚守成的性子,更有十多位的孙少爷孙小姐,都是出国留洋见过大市面的,未来的趋势,钱庄是要向银行学习那,凌氏钱庄的前途,远大着那!”
襄理说的很好,钱庄发展大了,就是银行。凌家子孙也出息,然而,接连三五天,民国的报纸就有点太缺德了,凌家上了新闻的热搜!
家族少爷婚姻退婚,世交之家撤股,贷款工厂破产,衙门账到期,种种所有,全部都给捅了出来。
铺天盖地的报道都出来了,这下了不得,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了。
凌氏钱庄要完了!凌家,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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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报纸上的消息对抗
1878年,挪威一位伟大的戏剧家,写过一篇着名的《玩偶之家》,主要写女主角娜拉从爱护丈夫、信赖丈夫到与丈夫决裂,最后离家出走,摆脱玩偶地位的自我觉醒过程。
剧本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词:
“首先我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人,至少我要学做一个人。”
《玩偶之家》曾被比做“妇女的宣言书”。
这是在西方的社会。
1912年,民国建立的时候,社会风气发生变化,青少年女子们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她们也激情澎湃,对平等和自由无限向往。
但是后来,社会给了她们深刻的教训。
一位出身绍兴的大文豪,在1923年,一个北平女子师范学校文艺会上,发表演讲《娜拉走后怎样》。
大文豪推理出了,女主角黑暗的未来。
揭示出娜拉的命运: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在那些甜言蜜语的you骗过程中,你以为你在和他讨论自由,平等,理想,爱情。
但是对面的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的,是你那鲜活的rou体。
黄四舅妈给女儿和外甥女上心机教育课说:
“现在的风气,打着自由乱爱的口号,在外面胡乱攀扯,男子是没有关系的,最怕是那些女学生,爹娘都不认了,纲常全乱,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拜堂仪式,提一只小箱子,就敢和人住到一起,年纪幼小心思单纯,受人坑骗失了名节。以后看吧,除了上吊跳井,还能有什么办法?”
进入腊月之后,一个大家族的小姐,提着一只箱子私奔到另一个大家族,故事的男主角和他的未婚妻退婚,这不过是一件发生在上海豪门之中的狗血故事。
这个新闻成为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本来如果能谈一谈。妇女自由平等之后的经济独立。妇女能顶半边天,在社会上从事各种职业,同工同酬。都是极好的方向。或者聊一聊妇女在传统家庭中的重要地位,不能缺少,或者维护一下那些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地位,声讨小三。也是可以的。
但是,这个事件被报人们推波助澜。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着。
凡事都怕往深刻里挖掘。
马上要过年了,走上街头闹事的失业工人越来越多,《新闻报》分析了今年的纺织业行业现状,不负责任做出了一个让人惊悚的报告。绞丝厂,精纺厂,印染厂的破产率是百分之二十。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在苦苦挣扎,有利润的不过只占百分之二十。
大过年。做新闻的人最不怕晦气,《申报》长篇累牍的报道了几次钱庄大量破产事件。
首先是贴票风潮,上海的潮州钱商创办协和钱庄,首创贴票的方法。以高利吸收存款,客人以大洋九十多元存入钱庄,开给远期庄票,到期凭票取大洋一百元。后来实行贴票的钱庄越来越多,估计开出的空票总数约达两百万元。贴票利息由二三分增至五六分。一年之后,许多钱庄无法付现,倒闭的达几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