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说,一面将手臂上的带子都褪下来。
宫人们迟疑着脚步不敢上前,倒不是跟他客气,也不是不亲近陈恨,只是很亲近人的陈恨身边还有一个很不亲近人的皇爷。
很不亲近人的皇爷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有个小太监大着胆子,迈了半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只兰草带子:“谢谢陈公子。”
见皇爷没有责备的意思,宫人们才笑着上了前,每人拿了几条兰草,欢欢喜喜的告辞了。
眼见着陈恨将手里的东西都送出去了,李砚心里不满,却也不便在宫人面前显露出来。
待他们走后,殿后只剩他们二人,他才撩起衣袖,一言不发,只将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手腕给陈恨看。
陈恨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了笑,将自己的左手也伸过去,只握住他的指尖。
陈恨的手腕上扎了两个兰草圈儿,他握着李砚的手,低着头,抿着唇,好认真地将手上的一个圈儿渡给他。
“皇爷是福泽深厚之人,新的一年也要护着奴呀。”
李砚莞尔:“好。”
差点被他的甜话儿给哄过去了。李砚垂首看着他从手上渡过来的兰草,这分明同他给其他人的一样,而且别人还有两三条。
李砚仍将手腕横在他眼前。
陈恨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低头去弄放在腿上的才编了一半的兰草:“还有一个没好,皇爷等等。”
那条带子长,陈恨再弄了一阵,便拿起那兰草,绕在李砚的腰上,试了试长度。
陈恨解释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江南的小玩意儿,原本是用竹叶编的,意思是做人身骨要正。奴从前在江南,年年都带这个。”
兰草还是短一些,陈恨将带子收回来,低头再编了两下,继续道:“原本是想在皇爷十五岁束冠的时候给皇爷编的,后来……”
后来太多的事情弯弯绕绕的,一耽搁就耽搁了好几年。
李砚凑过去,看他的手指上下翻飞:“现在也不迟。”
“嗯。”
李砚看他,看着看着,就越靠越近。他在陈恨一转头就能亲上的位置停下,然后陈恨一转头人是没亲上,还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才说了身骨要正,皇爷这可偏得厉害。”陈恨瞪了他一眼,“好了,皇爷试试。”
李砚在廊下站定,张开双手。陈恨将那兰草由他身后绕到前边来,兰草带子就挂在腰封外边,与李砚腰上配的玉饰是一个颜色的,倒也不突兀。
陈恨将兰草的头藏起来,又用指甲掐去叶子尾巴,染得指尖一片青绿。
“行了,算是给皇爷补上了。”圈好之后,陈恨笑着拍了拍。
李砚却问他:“离亭,你拍哪儿呢?”
那兰草挂在腰上,陈恨拍的当然是腰,只是腰再往下就是小腹。
目录 陈恨举起双手,转身就走:“没有,奴什么也没摸见。”
“你说身骨要正,朕身骨正。但是”李砚从身后架住他的胳膊,“朕偏心,偏心你。”
第76章 春服(2)
三月初三, 长安批了江南的一批名单,三月初十,刑场行刑。
诗文大手苏衡亲自撰了檄文, 细数世家大族在江南官场的十大罪状,一时间朝中世家惶惶,夹紧了尾巴不敢动作。
此次牵涉的徐家人不多,但世家大族到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徐家近来也不再见客。
不单是从入春开始就病着的御史大人徐醒,还有曾经权倾朝野的右相徐歇,都闭门不出。
徐府里徐醒的院子总闭着,他院子里为了煎药方便, 自有厨房。若没有旁的事情,他院子里的人不常出门。
身子早就好些了,不过是之前为了推掉与兵部张家三姑娘的婚事,徐醒才装着病重的模样。
现下朝中风聚云散,他索性就将这病装到了底。
午后小憩,倚在窗下榻上看诗, 确也自在得很。
小厮将调养身子的药汤送到他手边:“公子。”
徐醒头也不抬:“放着。”
小厮压低了声音禀告:“公子, 咱们院子外边有人。”
徐醒将诗集一合,正经了神色:“嗯?”
“不多。”小厮捡起小案上的几只竹叶编的蚂蚱, 在案上摆开,南北两边各四个,东西各两个。
“不用管。”徐醒重新翻开诗集, “那是徐歇的人,他要反了,怕我知晓,怕我再饮一回织云,所以派些人来看着。”
“可是……”
“理他?”徐醒再说了一句,转了个身,靠在榻上就要睡了。
“公子,药还没喝。”
“不喝了。”
“章老太医说,若是今年年底要治病,现在就该开始服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