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落捻来个甜桃咬了一口,霎时口中香甜凉爽的汁水四蹿,唐落舒服的忍不住呼了口气,遥遥望着远处簇拥在一起热的冒烟的人群,悠悠然道:“人生来不易,为难自己又是何苦呢?”
话音未落,身旁多了一人,这人容长脸,眉眼精致,也挟了桃子在手里,音色悦耳,“那帮贵人不会享受,烈日炎炎花有什么好赏的?一群人围着池塘惺惺作态,人不热花还嫌热呢。树影凉亭瓜果才是夏日妙处呐。”
唐落听他一席话直想拍手称好。
这人不打招呼便骤然发话的自来熟态度不大礼貌,却正对唐落胃口。
唐落早看厌了这帮子人假来假去,语露机锋,却碍着身份,怕说错话被有心人听去给叶寻惹麻烦,结果他想说的都被这位俊美青年说出来。
偌大锦园,在这角落里坐的不过他二人,两人顿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在这里相遇的若是换成园中其余的任意两人,都不会过多交谈。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有身份之人,万一遇到与自家交恶的泄出什么话来,就万万不好了。
可这两人不一样。唐落是没这习惯且自认看人还算准,沈约年则是不在乎。
“你这扇子别致,这诗好像是唐人高骈作的?倒与满京的婉约不同,别有味道。”
彼时京城的风格更偏于伤春念柳的咿咿呀呀,这种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实在是帝都一股清流。
唐落见他感兴趣,就脱手递给他瞧。
“字是摹的柳先生的体?怎地连个印也不盖?”
唐落终日与叶寻还有茶楼的人在一处,终于找到人显摆他家夫君,眯眼笑道,“献丑。是我家夫君写了送我玩的。”
沈约年揶揄地笑,连连把扇子递还他手里,“那可不敢看了,看坏了兄台怕要与我急。”
两人正说笑,那边顾伊终于遍游园寻到了唐落所在。
“唐公子可让我好找。”
唐落闻言扭头去看,不出意外地看见一身鹅黄绫罗盛装打扮的顾伊。
顾伊忽略凉亭里的另一个人,上下打量唐落一番。唐落一身新裁的云绸,轻薄吸汗,是叶寻特意去叶鉴那里讨得,只在袖口袍角绣了几针银色暗纹,不仔细看还当真看不出金贵,就像是件再普通不过的素色衣裳。唐落几口把手里的桃子吃了,桃胡准确地掷到桌上盛放垃圾用的木盒子里,面不改色地任她看。
“白玉扇骨是好东西,寻哥给你的吧……只可惜配了这般主子。”顾伊抬手拨弄自己染蔻的指甲,“唐公子这身打扮……出来参加宴会……不大合适吧……”
唐落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谢她没称呼自己叶夫人,面无表情地回道,“唐落粗人一个,实在不如顾姑娘……大方得体,适合宴会。”
沈约年恰到好处地嗤笑一声。待顾伊怒目而视,复瘫脸。
叶宋氏跟在后面,听见顾伊所言,瞥了眼唐落,言行间竟是有些瞧不起,“唐公子,在外要谨言慎行,你平日言辞不当丢三弟的脸也罢了,在这般重要的赏花宴上丢的可是整个叶家的脸。”
宋氏言辞凿凿,若不是唐落心里门清,换个老实的,怕真要被钉死了无礼。
这锅谁爱背谁背,唐落可不背。
沈约年使了个眼神,唐落摇摇头,转而直直盯进宋氏眼里,“若是没猜错,这位就是大嫂吧。敢问大嫂,唐某刚刚哪一句话说的让阿寻难堪让叶家难堪了?请你指出来。”
宋氏回想了下,唐落言行无过,她自然说不出来。
宋氏想当着顾伊的面给唐落一个下马威,却被唐落两句话顶的下不来台,当即有些羞恼,“唐公子身份尚未被叶家接纳,如何敢在外依仗叶家和三弟行事?”
唐落诧异道,“我能不能依仗阿寻那是我夫君说了算,叶家接不接受是叶家前辈说了算,与大少夫人何干?”何况叶家能不能接纳他要紧吗,叶寻在叶家也就在乎叶鉴,既然叶鉴接受了他,旁人根本不在唐落的考虑范围之内,更何况是这么个毫无干系的人出来指手画脚。
孤云抖开蜷起的身躯,天幕难得盖下一小片阴凉,却并不能缓解京城的闷暑。
宋氏被唐落一番抢白噎得面色极为难看,顾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伊愤愤一跺脚,不顾宋氏,自己转身走了。宋氏烦躁地拧了拧帕子,也急急跟了过去,临去时瞥给唐落警告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