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着,白小灰着实不敢贪白梨微哪怕一钱。
白小灰自己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只答应胡夫人自己会试试,若是不能成功便将银钱给她拿回来,倒也没将话说满。
第二日便是小年,白小灰在酒馆以店家娘子的身份领着一干人等祭了灶神,便上了一辆马车直直奔了白府。
自经营了白家酒馆来,白小灰几乎已经完全游离于白家丫鬟系统之外,现在在白府之中身份多少显得有些不尴不尬的。说不是白家的丫鬟吧,又占着白梨微身边一等大丫鬟的名额,更是名义上唯一的白三小姐贴身丫鬟;说是白家的丫鬟吧,这一天两天的根本见不着人,一门心思扑在白家酒馆上,基本就不回白府,谁见过这样的丫鬟?
白小灰一路乘着马车来到内院,好一派主子排场,就连莫尘见了也是连连摇头,拽了白小灰便唠叨起来,你说我们都是丫鬟,不过是放了你出去做事,你这么做不是忘了自己身份么?
小灰急着要找白梨微,嘴上应付了两句,根本没往心里去。
白家酒馆的营业额没有问题,白小灰经营得好,在相同规模的酒馆里,算得上是首屈一指,小灰也没想着做妖,没往账目上做什么手脚。是以,将酒馆的账本交给白梨微的时候,白小灰并不曾忐忑,却是坦荡的很。
冬日里的寒风吹不进家门,白梨微却怕冷的很,穿着件白狐狸毛的大氅,白梨微微垂着脸,埋在温暖的白毛之中,俏皮兼着几分妩媚。
“小姐……”白小灰出声提醒。
白梨微看了许久,揉了揉额角问道:“所以,这半年的业绩?”
……
你看不懂啊,诶,你看不懂账本啊?!
强忍着心中的咆哮,白小灰说道:“这半年来,酒馆还算是景气赚了些小钱。”待白梨微问完具体的进款之后,脸便黑了一半,等问了每天的生意以及具体的经营细节之后,白梨微剩下的一半脸也黑了个痛快。
白梨微到底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家小姐,虽有心去感受民间疾苦,却到底是大手大脚惯了,长年累月地在家里待着,又哪里懂钱财的概念。被电视剧里动辄几千几万两白银洗脑了的白梨微又哪里知道,仅仅只是几两银子就足够一个普通人家磕磕绊绊过上整整一年呢?
可能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有些遥远,白梨微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骂着,白小灰不想理她,沉着脑袋假意听着,神思早已前往了太虚。
“说你两句,你还拉长了一张脸!”微颤着手指,白梨微指着白小灰的鼻子,几乎骂的喘不过气来。
“咿呀,咿呀。”二人僵持着的时候,白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抱着白梨微的幼妹白梨棠进来了,笑脸咪咪地念叨着小姑娘想姐姐了,从昨个儿夜里就闹得不停,诸如此类的话。
白小灰借了这个空档正好遁走,不妨着她们姐妹二人交流感情。
白小灰没有兄弟姐妹,对旁人家的兄弟姐妹倒不是不羡慕,只是从来都融入不进去罢了,记忆里身边的那个哥哥姐姐年岁与自己相差甚大,也是玩不到一块儿去。斜眼瞥了一眼,白梨棠这个雪白的小白团子正躲在自家姐姐怀里玩着她大氅上的狐狸毛毛。许是到了对外界什么东西都感兴趣的年纪,明明已有好几个月不曾见过白小灰了,此刻见了白小灰扭过头来,竟也对着白小灰口齿不清地嚷嚷起来。倒也是惹人怜爱。
别看白梨微平日里混的很,对这个妹妹约莫是真心宠爱的,明明宝贝的不得了的衣裳,给白梨棠扯着毛毛玩儿,竟也是乐得眉眼弯弯。
夜里,白小灰脱了外头那件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长袄,露出贴身的淡蓝暗花中衣,刚一钻进被窝里,便是一阵湿冷。现如今,白小灰在外头经营酒馆,手里头有些闲钱了,吃穿不愁,无事的时候也能去隔壁的成衣坊挑两件当下时兴款式的衣裳,可是回到了白府,就算身上穿这杭绸也还是白梨微上香捡回来的那个孤女。漂亮衣服脱下来,被窝里永远都是一个孤女应该尝到的阴冷,像是白梨微好心施舍给你的一个狗窝,好叫你知道你就是穿的再光鲜,骨子里也还是一个下人。
动了动哽咽的喉头,白小灰告诉自己,这是在大车王朝过的第一个小年,过不久就是新年,未来的一年里,自己一定可以拿到卖身契,睡上自己晒得暖暖的小被子。
眼泪却不自觉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