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啊,”所来无事,安卿便挑起了话头,“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没、没啊。”
安卿愿说,可林莲葭本就有些纠结,多少显得有些躲闪。
“那你怎的知道,我的官袍是六部的衣服?”
安卿循循善诱。本来也对,林莲葭是在白府当下仆的,白父也确确实实是礼部尚书,这本是无错……只是,吏部与礼部官袍本就长得不同,这是其一;其二,林莲葭身处下院,官袍事关重大,都是由自己院里清洗干净,莲葭又哪里看的见。
按理来说,一个寻常的下人,也说不出“六部官员”这样的话来。
林莲葭说不出话来,没法替自己辩解,只低垂了个头。安卿也不好说她,只是心里隐隐生出个念头:“那我问你,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你,可识得我?”
此时,莲葭身子一顿,继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识得,你是安家长子,安卿。”
安卿大喜,却不动声色,继续问:“可还想起了旁的?”
“……鹌鹑,鹌鹑姐姐。”
安卿那妹子,安姑娘,全名唤作安纯,因着音同鹌鹑,熟悉的人皆是唤她鹌鹑。而家世越显赫,闺阁之中的小姐,就越是神秘。像林家与安家这样的家世,已然到了那种不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地步,是以,这世上之人多知晓安家姑娘音容绝美,却难睹一面,就连安纯的名字,也是不为人知。
知晓“安纯”这个名字的,除却亲人也只有要好的几户人家的小姐了,敢叫安纯为“鹌鹑姐姐”的,除了林莲葭,安卿还真是不做他想。
“我不知为何,平白便觉着你像旁人口中所道的那个安卿,平白便觉得你有个妹子,年纪与你相差不多,比我大些,我该叫她‘鹌鹑姐姐’的,”林莲葭继续解释,这些想法莫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莫名让她觉得真实,莫名让她感到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虽是无端觉得荒谬。可前些日子客人的低声私语却是证实,我只是因我这想法觉得害怕。”
安卿这回几乎是喜出望外,自袖中摸出几枚铜板,更是用上了知观临别前送她两枚龟壳中的一枚。可算来算去,竟算不出什么来。安卿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也算是明了了,想起了自己,想起了鹌鹑,怕是无意寻回的零碎记忆,不然如今哪是这个模样。说到这里,安卿又叹了口气。
“除却我与鹌鹑,可还有旁的?”其实,安卿也是管她妹子叫鹌鹑的,她倒是不曾掩饰过,但同学都不曾想到她妹妹身上,还以为安卿养了只鹌鹑在家里玩。
莲葭轻轻摇头,倒是对她手中的龟壳起了兴趣,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以前我也曾想过一只小乌龟,有一年冬天它不动了,那时候我年纪小,不知道乌龟也是要冬眠的,便将它埋了。等到我父母发觉的时候,它已在土里就剩了两片龟壳。”
“倒还挺像你手里那个的。”莲葭吐字如兰,安卿莫名感受到自己手中的龟壳抖了两抖。
安卿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没去反驳她。
正说着,外头雪却是下大了,两个路人可能是因着风雪太大,给逼进了店里。
“外头这雪下的可真大啊!”难得地,安卿开口开口招呼二人,“你二位都是给这风雪堵在路上了?”
二人俱是一愣,这二人一年长一年少,年长的约莫三十出头穿件藏青色杭绸素面夹袄,年少的十八九岁只穿件月白锦袍,这二人肩头发上均沾了不少雪花,正是林长庭与沈洛。这两人因着安卿的吩咐这个时候进了这间医馆,听了安卿这样说话,虽是诧异,可片刻之后,也是附和:“是啊,外头的风雪太大了。”
“店家,你看这么大的雪,今儿我们大概也是回不去了,不若便在你这里蹭一顿年夜饭吧。你不会这般吝啬吧?”安卿一笑,便像个无赖,定是赖着不肯走了。
“行,没问题。”莲葭回道,便施施然去了后院。哼,不回去?我看你大伯打不死你!莲葭边走心里便这般想着。
全然没有看见身后那两人伸长了脖子向自己投向的目光。
林长庭与沈洛是听安卿说的,林莲葭便在这间仁圣堂之中,如今这店里只安卿与这店家娘子两人。光看着身影,二人便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不是她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