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羹每被她一碰,便会灵活地在碗里打转,反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又要去抓,那调羹竟是越过她的手背,坠落于地,碎片四溅。
她转而去端那粥碗,欲要直接端了来喝,然而,她如何能拿得动粥碗?
尝试了许多次后,粥碗亦如调羹一般,粉身碎骨了。
她遂伸长了手,从地上捧了白粥来吃。
杜公子进得房间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跑了过去,慌忙阻止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母亲。
杜老夫人抬起首来,望着他,艰难地从喉咙底挤出了一个字来:“饿……”
多亏叶长遥及时将杜老夫人从火场中救了出来,是以,杜老夫人一身完好,但大悲大惊已然将杜老夫人击垮了。
“阿娘,你且等等,我重新去盛白粥来。”杜公子出了房间去,不多时,便端来了白粥。
待将一碗白粥全数喂了杜老夫人,他又问道:“阿娘,你还饿么?”
见杜老夫人摇了摇首,他才去拿了扫帚、簸箕来,将地上的碎片以及白粥扫了干净。
其后,他行至俩人面前道:“你们有话要问阿娘罢?”
叶长遥颔首,到了杜老夫人面前,试着问道:“杜老夫人,你生了五个孩子,杜公子行三,杜公子上头有两个兄长,据闻那两个兄长皆是早夭,而底下的小四是失足落水而死的,小五是被杜老先生掐死的,对是不对?”
杜老夫人循声瞧了叶长遥一眼,浑身打颤,半晌才道:“不……不对。”
幸好杜老夫人神志清醒,叶长遥即便很是不忍,但仍是接着问道:“那他们是如何死的?”
“他们……”杜老夫人突然大哭起来,再也说不得一个字。
杜公子安慰着杜老夫人,又对叶长遥道:“叶公子、云公子请回罢。”
“抱歉。”叶长遥做不出逼问之事,只得离开。
云奏却是将杜公子请出了房间,又压低声音道:“杜公子,你父亲死于引雷咒,你母亲险些为引火咒所害,小五应当不是凶手,而今凶手下落不明,我们怀疑许是你的两个兄长或者小四所为。所以,叶公子才会向你母亲发问,并非故意要使你母亲伤心,请见谅。”
这席话若是在他被小五掐住脖子前,说与他听,他定然嗤之以鼻,但而今,他已相信了这世间上当真有鬼。
自己的两个哥哥,两个妹妹变成了鬼,时隔多年,要来索命了。
两个哥哥夭折时,他尚未出生,不知真相为何,小四失足落水时,他亦不在现场,但……
杜公子悲伤地道:“小四她甫出生便无法听见丁点声响,她死时不过五岁,因为天生失聪,她从不独自外出,她恐怕……恐怕是被阿爹推下水的……”
他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过小四之死,只当她真是失足落水而死的,现下终于说出口了,他先是觉得轻松了些,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难言的痛苦。
“假若两个哥哥亦是被阿爹害死的,阿爹罪孽深重,死不足惜,阿爹现已偿命了,我与阿娘是无辜的,万望他们勿要再来索命了。”言罢,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得很,无辜?呵,他无辜么?不,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小五被父亲掐死的;母亲无辜么?不,父亲掐死小五之时,母亲便在他身旁垂泪,倘若父亲当真还害死了两个哥哥与一个妹妹,母亲必定心知肚明,甚至是亲眼目睹的。
父亲是杀人犯,而他与母亲纵容了父亲,并未阻止。
云奏见杜公子情绪不稳,道:“许他们并非死于你父亲之手,许真凶不是他们,你勿要太快下结论。”
“多谢云公子宽慰于我。”杜公子瞧着躺在床榻上,哭泣不止的母亲,再无一言。
云奏与叶长遥出了门去,又在周围打听了一番,可惜并无所获。
俩人束手无策,回了客栈去。
三日过去了,无人闯入叶长遥的结界,杜公子与杜老夫人平安无事,但杜老夫人却仍未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