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将军欲要辩解自己并非故意抛弃幼子妻子,欲要辩解自己之所以没有留下财物是因为自己当时不过普通的士兵,实在是捉襟见肘,欲要辩解自己从来都舍不得让他们母子俩受苦,更见不得他们母子俩的性命受到威胁……
但辩解又有何意义?
决定既是他做下的,事情既已发生,便无可更改了。
末了,他只是不断地道:“对不住……”
付怀远却没有再理会他,为免吵醒母亲与祖父母,他小心翼翼地阖上了门。
付怀远一走,外头便只余下了云奏、叶长遥以及付将军三人。
付将军又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便回了丰将军府去。
他一躺回床榻,便将身体的掌控权还给了丰将军。
丰将军随即毕恭毕敬地问藏于体内的付将军:“将军可去看望过令公子与令夫人了?”
——他之前已将付怀远及其母亲的住处告知于将军了。
付将军不答,假装自己已然沉睡过去了。
丰将军明白付将军应当已去过了,但结果明显不如人意。
他便道:“让末将在汝临城百姓面前为将军平反可好?将军本就是为了国家才做出了取舍的,反是末将不识大局,只想着要救亲人,使得我军损伤惨重。”
付将军忍不住开口道:“你为我平反有何用?倘若你的亲人死了,你会因为你的亲人是死于大局而原谅做出取舍之人么?谁人会愿意被舍弃?”
丰将军喟叹一声:“那末将便没有甚么能为将军做的了么?”
“你救回了我的魂魄,并让我的魂魄暂时寄居在你体内,对我已是天大的恩惠了,不必再做更多。”丰将军言罢,又道,“因为我的缘故,你的身体越来越不济了,你还是早些睡罢。”
那厢,云奏与叶长遥亦已回到客栈了。
云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颇为后悔,他适才所为究竟是否做错了?
或许于付将军而言,能立于门口,已足够了。
而于付怀远所言,显然还是不知晓为好。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他才勉强睡了过去。
待得天明,他的房门被叩响了,他猝然被惊醒,去开了门后,一见叶长遥,他便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云奏说得没头没脑的,但叶长遥却一下子领会了:“你或许做错了,或许没有做错,但我认为无论是付将军,亦或是付公子都须得向前看。”
定风波·其十
向前看……
付将军与付怀远确实被过去困住了, 付将军是因为愧疚, 而付怀远则是因为怨恨。
俩人皆无法向前。
“多谢你安慰我。”云奏望住了叶长遥,叶长遥却是道:“我并不是在安慰你, 我仅仅是在对你说我对于此事的看法。”
云奏坚持道:“无论如何,我被你所言安慰了, 自当向你致谢。”
叶长遥接受了云奏的致谢,又道:“付将军的魂魄太过虚弱, 必然会于三日内魂飞魄散,我欲要去丰将军府劝他一劝。”
“哪里能有三日?恐怕只有十二个时辰了。”云奏蹙眉道, “先前见付将军,付将军分明获得了丰将军身体的掌控权, 但鬼气却是隐隐约约,似要消散了。”
俩人用罢早膳, 便径直往丰将军府去了。
俩人见到丰将军之时,丰将军正在品茗, 将茶盏放下后,便直截了当地道:“将军已将昨日之事同本将说了,两位今日前来, 是为了将军罢?”
俩人颔首, 由叶长遥道:“望丰将军能劝一劝付将军,他须得快些去地府, 若是晚了, 便会魂飞魄散, 再无来生。”
“再无来生么?这倒是遂了对方的愿了。”丰将军见俩人面生疑惑, 着人看了茶后,才回答道,“八年前,将军战死后,尸体为蛮夷所得,魂魄更是被其国师封于一处,日日夜夜忍受折磨,后来,我军大获全胜,才得以要回了将军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