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早年家逢巨变,一双儿女并妻子都去了,留下他一个半残疾独自生活,捡到余浮的时候,余浮才是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寒冬腊月里就一个单薄的襁褓,装在纸箱里,老余头晚上回家的时候,听见路边有声音,还以为是野猫下了崽,结果一打开,里面的婴儿冻得发紫,哭声轻得跟猫儿似的。
老余头生在富贵人家,年轻的时候读过许多书,虽是个半残疾,却知书达理有文化,这下白捡了那么个孙子,也算天大的缘分,自然是要好好教育。
于是余浮同学小时候是个人家人爱的小娃娃,长大了就是个花见花开的小帅哥,爷孙俩感情日笃,不是亲生,胜似亲人。
可惜好景不长,老余头他苦了一辈子,临到头也没放过他。
他从楼梯上摔下去,从残疾变成了瘫子。
本就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
那年余浮才高一,生活的苦难早早就开始。
老余头年轻时遭过不少罪,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一向性子豁达,连带着捡来的孙子也教得乐观向上。
苦难并没有压弯余浮的脊梁,他优秀、阳光、热情、开朗,是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平生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喜欢上转校生宁渊。
宁渊家境优渥,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祖父那一辈又带点红色背景,和他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天差地别。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到一起。
相同的性别注定他们不会被世俗祝福,更何况巨大的差距横贯在两人中间,这意味着有些结局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我要出国读研了。”宁渊和他并排坐在教学楼天台,灌下一口啤酒后说。
“出国?”余浮放下手里的啤酒,皱眉:“你之前怎么没提过?”
宁渊声音淡淡的:“申请刚过,家里人安排的。”
“你呢?你怎么想?”余浮捏紧了啤酒罐。
“我同意了。”
“哦,挺好。”余浮勉强笑了一下,又问:“那是…一学期回来一次?”
宁渊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不回来了。”
余浮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家里人知道了。”
余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些紧张:“……然后呢?”
“你知道的,我家的情况,他们不会同意…”
余浮一把将啤酒罐捏瘪,指尖发颤:“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我以为我能把握好度,但我现在发现很多东西都偏离了轨道。”宁渊苦笑,“而且那所学校一直都是我的目标,你也不可能放下你爷爷去国外……”
余浮气得双手发抖,压抑住火气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
他们不可避免地吵了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争执都激烈,只能以不欢而散来收场。
这只是个导.火.索,那些相处中层层累积的摩擦一一被点燃,他们开始频繁地争吵,原来爱屋及乌的缺点被无限放大,变成彼此眼中不可忍受的蚊子血,到头来,两人都累了。
宁渊分手后就出了国,进入了那所计划中的高等院校。
他家境好,从出生起,他的人生轨迹就已经被规划好,每一步都通过缜密的函数推导出最佳数据,再用精密的圆规直尺丈量出完美走向,只要一步不错地向着期望走下去,就一定是满分人生。
可再精密的计算都会有误差,他的森严的人生规划里意外地出现了一个随机变量——和余浮谈恋爱。
宁渊向来是个理性的人,喜欢用数字来分析一切未知的可能,他把这个随机变量放进坐标轴,巧妙地维持着标准正态分布,可有天突然发现,他的方差在无限地偏离期望值。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即便是数学题也有算错的时候,学习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实践再修正的过程,他的人生只会因为经受了挑战而更加精彩。
于是他就像计划的那样,轻而易举地纠正了“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