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哽噎,看灯记得年时节。
行行指月行行说。愿月常圆,休要暂时缺。
今年华市灯罗列,好灯争奈人心别。
人前不敢分明说。不忍抬头,羞见旧时月。②
……”
幽怨的声音,如泣如诉,声声传入坐在酒楼高处窗边的阮弗与玉无玦的口中,原本还在安静用膳的阮弗听到从河上传来的唱曲,却是无声放下了碗筷,“只怕这是东楚最后的繁华了,人人皆道商女不知亡国恨,可其实这东楚皇都中,最先感受到一切变化的,只怕还是这些深处最底层的歌女罢了。”
“东楚风气若此,由来已久,加之东楚皇庭、贵族自诩东楚河流遍布,条条皆成屏障,防守天然而有利,百年来东楚一直相安无事,此番,自然也不会太过担心。”玉无玦道。
阮弗突然抬头看他,“辰国大军到了何处?”
“还在沔水边城,若是计划无错,明日当会继续往前推进。”玉无玦道。
阮弗点了点头,“辰国不善水战斗,可进入了东楚,两军交战,可谓说是水战之争,此番王爷是打算如何行军的?”
玉无玦道,“兵分三路,三路并进,东路吕光临、娄开宇两位将军南下策应,中路军以大皇兄大皇嫂为首以沔水军加之沔水附近别州十万兵马已跨过沔水沿江南下,西路楚王率部从沿江而下,制连州、袁州,牵制西江口东楚大军,保主力军南下。”
“中路军过沔水边城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障碍便是铜安渡口,东楚人以铜安渡口为险,必定会严加防守,王爷又打算如何?”
“铜安渡口再险,可如今却是冬日,并非夏日汛期,渡口之险便可减少五六分,天命不在,剩下的自是人为,大军从沔水边城突袭而下,占据铜安渡口以奇兵急速为佳,铜安渡口自是不再话下。”玉无玦道。
“铜安渡口一破,不论东楚内部现下如何混乱,东楚必定会增兵布防,以时机而算,东楚必会前倚汉河,后以江城为倚靠与大军对峙,列阵防守。”
玉无玦似乎并不担心,“届时将会如何,还看天时地利是否真将时机给予东楚,阮儿,在南方作战,乃是水战之争此话并无错,只是,如今却是冬日,风向自北而南,东楚若是只知据江河为险却不知加以利用,只怕终会成也江河,败也江河了。”
阮弗心中一动,笑道,“倒是我多虑了,王爷心中,俨然已是成竹在胸。”
玉无玦笑了笑,“吃吧,再不吃,菜便凉了。”
阮弗却没有再动筷了,从窗外传进来的歌声,又换了一个曲儿,也换了一个调儿,竟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
“想那日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江山如画,盛世繁华,
碧血染尽出桃花,
旧梦里一片旧繁华……
……
谁又知,
残梦三千年吹落,唯有清风怜遇。
昆仑顶,红颜谁谱?
爱恨江山都尽付,罢清萧、忆旧时如许,烟雨半,得新句。
笑江湖,旧朝新绿,半蓑风雨
云海风云沧波意,铁马金戈几度?
乱红起,豪情不与。
万里长风倾心舞,道兴亡、醉墨成书古,谁为我,叹金缕。③
……”
歌女婉转哀绵的声音,如泣如诉,在这冬夜里,乱世之中吟唱的故事早已沉落在几朝风雨里的老河水中。
阮弗一时听得呆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故事,一时之间怔怔的,好像那个临窗听曲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个岁月里陌生的女子一般。
“这曲儿,唱的是前朝魏太祖与昭仁皇后的故事。”玉无玦的声音自阮弗的旁边传过来。“千百年来,东楚皇都便是十三朝古都,前朝魏太祖的龙兴之地,亦是此地。”
婉转哀绵的曲调还在断断续续,歌曲中所唱述的那一段故事,也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风尘之中。
新月生了又落,盈了又缺,东楚皇都老河流时时刻刻都在流逝,没有什么是万古长青的。
阮弗的声音,多了一些悠远与沧桑,“想当年,昭仁皇后与魏太祖征战四方,马蹄踏遍中原,才有后来的大魏太平之业,至此,中原版图渐渐扩大。战乱之时,昭仁皇后为魏太祖定军心、安后方、守城池,战前方,以女子之躯让魏太祖全无后顾之忧,既有将帅之才,亦有丞相之能,直至天下大定之后,在立后一事上,大魏朝臣却万般阻止魏太祖立昭仁皇后为后,哪怕魏太祖一意孤行,甚至为此斩杀功臣,可世家绝笔,却让后世给这位雄心赫赫的皇帝冠上了沉迷女色性情桀骜的昏庸之名,而历来史家众说纷纭,褒者谓昭仁皇后乃千古贤后,贬者谓之一代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