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玦像听不见,依旧垂首,他说:“你骗了我。”
佟因睫毛颤抖,想起她问他若是骗了他会怎样?他的回答是会很吓人。
那么,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点天灯?凌迟处死?五马分尸?
“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压抑,一如死亡前的祷告。
佟因不可置信睁眼,看见那双猩红的眼睛变得虚无苍凉,像找不到魂魄归依的虚茫。
他重复,像质问:“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
“为什么……要告诉我……” 佟因摸不准李追玦的态度。
那晚,他让随侍把她丢回厢房后,再没管过她。
整个山神庙像死一般的静,随侍守在她厢房的门口,只要她有出门的意向,便会把她拦下来。
她趁机摸过随侍的心口,冰冷的,没有心跳。
他们是真的死人。
这里,遍地都是会动的死人。
想到沈沛儿和何温年在青楼里叫来的人也是死人,那些死人还曾缠在她身上,她严重生理不适。
她躺了三日,会有随侍送来饭菜,她没什么胃口,甚至睡不着,脑海里都是过往的一幕幕。
担心自己的未来,担心小白,担心李追玦随时会在她深睡时出现在她床头,伸出手来把她悄无声息地掐死。
于是在第三日,她起床强迫自己硬塞下一大碗饭,再来到被周巫凿开的屋顶下,仰头望着窟窿中的天空。
是个好天气。
她再不犹豫,简单收拾了衣衫和自己带来的钱财首饰,最终抬手握紧从上面吊下来的麻绳。
窟窿一直存在着,仿佛被所有人遗忘,没有人补上。
这一次没有周巫帮忙,佟因依旧熟练地爬上去,手扒住瓦片边缘用尽全力探出头去——
豁然开朗,阳光刺眼,凉风带过她的碎发,一张脸就这么面对面地贴近她,近得只有一寸,她吓得手臂发软险些重新掉回屋里。
一只手牢牢地拽了她,把她带上屋顶,“坐稳了。”
佟因喘着气,又惊又愕地看着身边的夫诸,他随意地坐在屋顶,一条腿支着,像在晒太阳。
坐在她屋顶的窟窿旁边晒太阳……
“你……是来守着我怕我逃跑的?”佟因拽着自己乱飞的头发。
为什么不干脆堵上这个窟窿?
夫诸硬邦邦看她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包裹,一言不发塞到她怀里。
佟因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金银珠宝,她震惊地抬头:“什么意思?”
“走吧,下山。”
佟因捏紧包裹,“魑呢?”
“被庙主拘着,庙主觉得她会放你走,所以不让她出来。”夫诸语气平淡。
佟因听明白了,李追玦觉得魑会感情用事放她走,于是让夫诸守着她,谁知道夫诸也阳奉阴违。
她心沉重下来:“他……会罚你吗?”
“不重要,”夫诸拧眉,“我给你的羽毛还在?给我。”
佟因把羽毛给他,见他食指中指一并,在羽毛上划过,那羽毛倏尔变得匕首般锋利,他把羽毛重新塞回她手里:
“留着,比人类用的刀剑好使,”他一顿,再道,“小心山下那些人。”
佟因心里感动,小心翼翼用布料包裹他的羽毛,扑上去轻抱夫诸:“谢谢。”
他垂着眼一声不吭,讶然过后想回抱时,佟因已经松开。
佟因心情终归还是凝滞,她张了几次口,艰难问:
“他呢?”
夫诸明白她问谁,沉默半响方道:“庙主三日来一直在内殿,没出来过,谁也不见。”
“他要杀我?因为我是道族?他跟道族到底是什么仇怨?我下山能去哪里?我可以离开这个村子吗?”
一连串的问题,是她这几日一直在思考,也一直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