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深就是故意的。
燕容意眼前一黑,再次恢复神志的时候,发现师父抱着他出现在了间客栈里。
显然,凌九深也隐藏了身份,在浮山镇里住了下来。
“啾啾啾。”他挣脱师父的怀抱,扇着翅膀飞到客栈内的床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鸟,大咧咧地在床单上踩出了一串深深浅浅的印子。
凌九深将手揣进袖笼,修长的手指点在冰凉的瓶身上,知道燕容意在说“化形丹、化形丹”,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只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床上的灵兽。
他的徒弟即使变成了鸾鸟,也是毛色最靓丽的鸾鸟。
燕容意叫了一会儿,见凌九深在看自己,注意力却似乎不在自己身上,忍不住愤怒地跺了跺脚。
师父到底在犹豫什么?
就算师父不在乎一只鸾鸟,化形丹也是东方羽白送的,不吃白不吃啊!
难道东方羽给的化形丹有毒?
不,不会。
且不说他和东方羽无冤无仇,就算有仇,来浮山镇的路上,东方羽都有无数机会对他下手,完全没必要等到凌九深现身,再拿出有问题的化形丹,当着承影尊者的面害他。
……既然化形丹没毒,那就是师父不想他化形。
师父喜欢毛绒绒的鸾鸟?
燕容意蹙眉回忆,纷乱的回忆一下子压过来,将他压在床上,翻了个身,头还是疼。
不断重启的剧情好像让他有了头疼的毛病,思绪一动,后脑就泛起钻心的疼痛。
燕容意费力地想了一圈,没在任何重复的剧情里寻到凌九深喜欢鸾鸟的迹象,心中稍安。
若是师父喜欢鸾鸟,他真有可能变不回去了!
燕容意踱到枕头边上,团成一团,然后歪着脑袋看凌九深。
离开了浮山的风雪,他的师父看上去平易近人了些许,连袍角上都不再缠绕着骇人的寒意。
但师父就是师父。
凌九深单单站在那里,隐藏了灵气,浑身也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
只有燕容意敢飞过去,落在师父的肩头。
凌九深抬起的手掐了几个诀,不知道在算什么。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半晌,见师父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也提了起来。
凌九深在算什么?
凌九深在算燕容意的命运。
修为到了承影尊者这个地步,寻常人的命数,不用算,一眼就能看穿,唯有燕容意,在他身边修行千百年,命运仍是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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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九深每每想要窥探燕容意的命数,都有一层漆黑的雾气挡在他的眼前。
最近那团雾气越来越稀薄,隐隐透出了黑雾后的红芒。
……是死劫吗?
凌九深撩起眼皮,定定地注视着苍穹,仿佛看见了另一双眼睛。
纷乱的风雪在他眼前飘过。
凌九深忽地捂住了头:“嗯?”
燕容意吓了一跳,扇着翅膀凑过去:“啾啾啾!”
“师父,别算了!”
“啾啾啾!”
“师父,南招提寺前几任住持,都是透露天机,渡劫的时候被天雷劈死的。”
“啾啾啾!”
“我知道您是天下第一剑修,可……那是天道,小心为上啊!”
凌九深将在自己眼前乱飞的鸾鸟拢在怀里,原本纷乱的心,因为叽叽喳喳的鸟叫放松下来。
哪就那么容易被天雷劈死?
天道……
电光火石间,凌九深眼前忽然闪过了一段画面
漆黑如墨的乌云在他面前翻卷,紫色的天雷一道接着一道劈下来,他立于半空中,云层下,无数渺小如蝼蚁的修士仰起头,惊恐的神情定格在骤然擦亮天际的闪电里。
他裹在黑袍中的胳膊抬了起来,手中血红色的长剑散发着凛冽的剑气。
是承影剑吗?
是……又不是。
“天雷?”凌九深听见自己喃喃自语,“也不过如此。”
更可怖的天雷随着他的话从九霄之上劈下来,他握着手中的长剑,轻松地迎上。
剑光与电光交融在一起,发出了畅快的长吟。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在闪电中现出身形。
凌九深的眼睛微微睁大,注视着那道身影飞上天际,又闪现到自己面前,透明的掌心若有似无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个名字。
那道身影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等天雷再次劈下时,猛地扑向凌九深,给了他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然后如泡沫一般消失了。
但是凌九深手中的长剑发出了一声长啸,剑光划破滚滚乌云,直破苍穹。
无限霞光自裂开的苍穹中洒落下来,他们脚下的修士脸上的惊恐褪去,转变为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