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往往代表着,凌九深说的话被当成了耳旁风,他压根没听进心里去。
只是承影尊者平日不苟言笑,哪怕心里腾起滔天的怒意,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唯独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沉了下来,洞府里的那池温热的泉水,也开始结起冰花。
“师父?”
凌九深了解燕容意,燕容意何尝不了解凌九深?
他快步走到承影尊者身边,冒着手指被冻掉的风险,拽住了漆黑的道袍:“师父,您和我置什么气?”
“……我就是去太极道场晃了一圈,看看忘水教导新入门的弟子而已。”
“你想教?”凌九深撩起眼皮,语气里荡起明显的讥讽,“若是想,为师这就叫忘水去歇息,那些弟子交给你便是。”
燕容意苦笑着替承影尊者捶背:“您还不了解我吗?”
“……让我修炼可以,让我教别人修炼,那是万万不行的。”
承影尊者也知道燕容意坑白霜的事,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见他还拿着承影剑,神情微松:“你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燕容意收敛了玩闹的心,让灵气在奇经八脉中游走一圈,然后恭敬道:“回师父的话,已经大好了。”
“大好就是没好透的意思。”承影尊者从袖笼中取出白霜炼制的丹药,抛到他怀里,冷着脸命令,“吃了。”
燕容意一见丹药,头就疼,犹犹豫豫地商量:“能不吃吗?”
承影尊者满脸冷肃:“这是白柳特意为你炼制的。”
“白柳师妹?”他没听出凌九深语气里的寒意,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瓶,看了许久,然后眉开眼笑,“哎呀,果然师妹才是贴心的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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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什么的,只能给他添堵罢了。
凌九深听了此话,本就冷淡的面孔平添了几分怒意。
他伸手点住燕容意的肩,薄冰立刻顺着血红色的衣袍蔓延而下。
燕容意大惊失色,再次跪在承影尊者面前:“师父?”
凌九深猝然回神,狼狈地将手背在身后,攥着颤抖的五指,咬牙解释:“你刚恢复修为,根基不稳,不易动用灵气……为师且封住你的丹田。你忍忍,至多三天,修为稳固了,为师就放你下山。”
说完,仓惶转身,不肯叫燕容意看出自己眼中的慌乱。
根基不稳,有很多办法可以弥补。
最简单的一种,是凌九深用自己的灵气滋养燕容意的经脉,如同当初为扶西疗伤一样,只一指,就能让重明鸟活蹦乱跳。
但凌九深藏了私心。
他不愿燕容意离开自己的视线。
三天。
他想。
只三天……三天过后,就放徒儿走。
权当弥补这十年的思念之情吧。
承影尊者内心纠结万分,反观燕容意,就很平静。
主要是……他根本不觉得被封住丹田是什么天崩地裂的惩罚,而且,他自拜在凌九深座下,就对师父信任至深。
凌九深是天下第一剑修,真要想害他,还能让他活到现在?
燕容意单手托腮,心安理得地坐在案几边,拿起毛笔,准备继续抄没写完的心经。
……原主的记忆里,罚抄亦是家常便饭。
燕容意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教导师弟师妹的天赋,完全是承影尊者的锅。
承影尊者教他时,也是放养。
给本心经,教了剑法,就放任燕容意自行发展了。
要不是燕容意有天赋,说不准现在还和太极道场上的弟子一起,满头大汗地凝聚剑丸呢!
凌九深天人交战片刻,回首见燕容意老老实实地抄起心经,握紧的拳偷偷松了:“你真想下山?”
燕容意答:“想,又不想。”
“此言何意?”凌九深坐在了案几另一边,替他将垂在脸颊边的长发别在耳后。
燕容意笑嘻嘻地蹭着师父的冰凉的手指:“想下山,为的是寻找天才地宝,炼制本命飞剑;不想下山……当然是因为师父。”
凌九深烫到般抽回手指,故作严肃:“因为我?”
“我不在,师父肯定又要闭关。”他幽幽叹息,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原主的记忆都是有关承影尊者的但凡他下山,浮山派上下就再也见不到天下第一剑修了。
“……师父,世间还有谁比得过您?”燕容意将毛笔搁在砚台边,真心实意地劝道,“您也该找点乐子了。”
承影尊者听到“乐子”二字,好不容易软化的神情再次冰封:“你要我像你一样?”
燕容意忙道:“师父,徒儿并没有寻什么不道德的乐子……”
他就是喜欢在凡间看看万家灯火,看看男耕女织,看凡间的一切……但是并不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