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微凉手指划过燕容意艳丽的眉眼,指尖顿在泪痣边,若有所思:“为师也不想听见拒绝。”
更不想看着这张脸,吸引着浮山上的男男女女,搅和得浮山派不得安生。
燕容意望着近在咫尺的师父,觉得漆黑的犹如鸟雀羽翼一般茂密的睫毛,扫过了自己的面颊。
太近了。
他难堪地闭上了双眼。
“你若是想好怎么回答为师,就把眼睛睁开。”
燕容意闭着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听不明白,凌九深要的是什么答案。
可如今,他恢复了原身的记忆,隐约觉察出了原身与凌九深之间,不同寻常的情愫。
他还以为是错觉。
现在看来……
不过话又说来,原身漫长又纷杂的过去里,与凌九深的关系,从未超出师徒的界限。
而他,是异界的一缕幽魂,就算察觉出了这丝情愫,又能如何呢?
答应与否,都不是凌九深想要的那个人,亲口说出的答案。
燕容意平静的心忽然泛起暗潮。
从他睁开双眼,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有人骂他“混蛋”,有人指责他丢尽浮山派的颜面,更有人费尽心机,想要他的命。
唯有凌九深,救他性命,护他周全。
他心知这份维护源于燕容意的皮囊,却在想要脱身时,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他以“燕容意”为伪装,阴暗地享受着凌九深的付出。
燕容意心痛难耐,“哇”得一声,吐出一口混着冰渣的雪。
凌九深面露不忍,垂下了琥珀色的眸子:“罢了。”
……原就是强求。
这样的结果,也早有所料。
毕竟,十年前,他早已得到了答案。
凌九深眼前弥漫着风雪,手中的茶碗寸寸碎裂。
十年前,当珞瑜指认燕容意勾结魔修,残害同门,燕容意却不辩解,只在他的洞府前长跪不起的时候……
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不想把徒弟当徒弟,燕容意却只把他当师父。
而跪在地上的燕容意,忽听心中冒出一道焦急的声音,不断地催促自己,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
什么都行……
快说啊!
“师父,徒儿……徒儿自拜您为师起,就一心向剑,与……与各位师弟师妹,绝无私情。”
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答应他?
“闭嘴!”燕容意无声地怒吼,“闭嘴、闭嘴……”
可那道声音,也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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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凌九深的叹息融入了风雪,如同他本人一般,转瞬消失在了燕容意眼前。
“师父……师父。”燕容意不由自主地攥住胸口的衣袍,眼前一片模糊。
他仿佛溺水之人,周身最后一根浮木刚刚抽身离去。
他喘不上气,却也流不出一滴泪。
他想,那是原身对凌九深绝望而无助的依赖。
要有多痛苦,才能在被穿越了无数回后,依旧让穿越过来的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
可他不能回应,也不配回应凌九深的爱意。
因为……他不是燕容意啊!
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欲坠,扶着桌子,好不容易站稳,看见脆裂的茶碗后,又一次跌跪在地上。
风在他耳畔哭嚎。
他听见了属于鬼魂的低语。
不甘心,凭什么,我不信……
一声又一声,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
燕容意地捂住头,跪着往半开的窗户边挪。
“师父……”酝酿许久的泪终于从他的眼角跌落下来。
滴答。
“怎么回事?”藏身于客栈外的珞瑜,猛地起身。
滴答,滴答。
珞瑜静立片刻,突然神情凝重地摊开右手。
淡金色的书卷徐徐展开,看上去毫无异样。
珞瑜却丝毫不敢松懈,眉头紧锁,一页接着一页翻看。
“怎么了?”黑雾现出了身形。
“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珞瑜翻书的手微微顿住,继而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那是他已经写下,并实现的剧情。
此刻书页上居然出现了一滴又一滴水珠,将密密麻麻的字迹模糊成了血红色的水痕。
“这是被天道认可的剧情,怎么会……?!”珞瑜话音未落,就被呼啸而至的剑鸣打断。
苍白而巨大的剑影如长虹贯之,带着一串爆响,直直地刺向了客栈。
又如一柄开山之斧,扬起了锋利的刃,劈下去时,漆黑的火焰忽然如潮水般自客栈四周荡漾开来!
“燕师兄!”忘水和白霜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呼出声,然后冲出卧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