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国难财,当真可恨。
他身在北境,虽知京城繁华之下,隐藏的是腐烂。
但他万万没料到,从皇帝到朝堂,里里外外都烂透了,除却几位声音细弱无力的古板文人,几乎没几个干净人。
谢湛抿起唇,隐藏在袖口下的手攥成拳,几乎捏出痕迹,他着实气得不轻。
“此事,明日再议。”皇帝此番将了谢湛一军,还从他那里克扣下不少东西,自觉又削弱了北境军一点,于是也一改上朝时恹恹的神情,万分振奋地走了。
朝臣纷纷散去,无人去问候还站在阶下的端王。
谢湛站了一会,看着近在咫尺的龙椅。
他轻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去。
方才,他竟是有种冲动,和将夜一样,抛掉诗书礼义教他的忠孝,当一个乱臣贼子。
谢湛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写折子。
许敬谦虽未明确地站队,但是他背后定是有三皇子或是七皇子的影子,只是暂时查不出来而已。以许敬谦的地位与盛宠,他极有可能被再度任命为钦差。
他要做的就是参许敬谦,力荐清流的郭太傅担任赈灾钦差。
他知晓郭太傅为人正直,虽然满脑子的礼仪仁孝,却是个难得的能臣。若是交予他办,这赈灾之事,至少不会出现像去年河道那样的贪污案。
谢湛把许敬谦贪污案的卷宗翻出来,把自己后来查到的证据一一列举,写了一个文采斐然的参本,字字句句都是怒斥许敬谦罪无可赦,列出他十大罪状。
他落笔如走游龙,洋洋洒洒,却写着写着,越写越气,竟是怒而摔笔,胸口起伏半晌,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将夜倚在书房门边,抱着一只谢湛养的波斯猫,然后捏了捏它的爪子,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气?”
“许敬谦当真是国贼。”谢湛踱了几步,咬牙切齿:“他身负数万条人命,河道贪污案,他难辞其咎,竟是堂而皇之地入了内阁,当真可恨!”
将夜也听过这个名字,是草野间流传的大贪官,百姓只知道他是个有权有势的大恶人。
但将夜有系统,自是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笑了笑,把小鱼干喂到波斯猫嘴里,看着它乖巧地舔了舔他的手,然后道:“许敬谦吗?”
第二日的朝会,谢湛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听闻昨日,七皇子与三皇子连夜见了皇帝,不知两个人分别举荐了谁。
皇帝宣布,许敬谦为钦差,即刻出发,领着队伍向灾地前进,与送蛮人物资的林放在中转之地宿州汇合,如此也不耽误事。
谢湛作为出钱的人,哪里肯让这批物资像去年一般,没到灾民手里就“不翼而飞。”
他上前一步,面色冷然,道:“陛下,臣要参许大人。”
“臣以为,许大人不适合担任这钦差一职。”谢湛沉声道:“第一,去年河道贪污案,许大人难辞其咎,河道治理也不理想,差点引起灾民叛乱,是无能。第二,账本造价、灾银层层盘剥,许大人推说不知,然后自查属下,查出作乱之人上报朝堂,是为御下不严,是无察。第三……”
被端王有理有据,不带脏字的骂的狗血淋头,许敬谦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端王祖辈不愧是书生投笔从戎,笔杆子也硬的很,谢湛更是博览群书,才华斐然,听他不掩不藏,对着许敬谦就一顿冷嘲热讽,清流大臣通体舒畅,看他的眼神也柔和几分,没有之前那般避之不及了。
端王虽说荒唐了些,但那毕竟是个人作风,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不错的啊。
皇帝先是忍着听了听,最后见谢湛明明礼节做足,礼貌至极,遣词造句却如针般锋利,心里又不太舒服起来。
端王骂的这么狠,难道是在指责朕没有识人之明,重用蛀虫?
他难得也冷下脸,此事他可忍不住,端王越是深恶痛疾,他反倒是越想用这个人。
何况老三老七都极力推荐,自己的儿子,难道还不如一个外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