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有人敢伤我半分!”
眼泪溃堤倾涌,她额头触碰到桌案,戚慎这是躲在桌子下面。
她抱紧了他身体,这是他的安全领域吗?墙壁上有一个洞口,只有甜宝的小拳头大小,光就是从这里漏入的,而从这里也能望见庭院,望见宫墙四方的夜空。
这是不是戚慎童年时候被虐待后的安全领域?他幼年时到底受过多少虐待?!
“没有人再敢伤害你,我也决不允许有人伤害我的孩儿与你。”景辛放柔声音,温软说,“我们回宫去看孩子好不好?”
“外有恶人。”
“恶人已经不在了,你刚刚都教训了他们。”
戚慎呼吸一促,怔了许久:“是,寡人砍了造谣之人的脑袋,他们该死,他们不认罪!”
“我知道,我们先回宫好不好,去看甜宝。”
她听见戚慎终于渐渐平稳的呼吸,他似是终于恢复如常,但握紧了她手腕。
“稚子何辜。容嘉刚刚出生,什么都不懂,要给一个婴儿冠灾星之名,不该是一群大人可笑,不该是大人的罪孽?”
“是啊,我们的孩儿没有错,所以我们回宫去帮孩儿找出背后的真凶好不好?”
戚慎轻轻点了下头。
景辛看不见,但感应到了,拉起他手掌准备爬出桌底。
他忽然拽住了她:“看见月亮了么?”
景辛停下,重新埋入他胸膛,透过这个狭小的洞口望向外头。
一团乌云遮挡着月亮,只依稀被月光晕染,泛着微白。
她温柔回答:“我看见了,在云朵里藏着。”
“我也看见了,有时候是圆月,有时候是弯月,有时候连微光都不曾有,还有些时候风雨会透进来,但是盖上地毯就不冷了。”他轻笑一声,嗓音却无比消沉。
景辛眼泪汹涌,紧紧搂住戚慎。
他怕她担心,反复回答:“不冷的,真的不冷,地毯也很暖和。”
景辛温声哄他从桌底出来,牵着他的手跨出殿门。
外头只候着留青与成福,两人跪在檐下,庭院中的尸体也不敢马上清理。
廊下宫灯摇曳,景辛望见戚慎面颊与眉骨上的鲜血,难以想象刚才他嗜杀时的残暴。
她想说些道理,却又无法谴责,也哑然失声。
戚慎瞧见了她衣襟上的鲜血,眸色阴沉:“为何有血,你受伤了?”
“不是,是宫人的血。”
“宫人?”戚慎诧异望着她,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望见了檐下横躺的宫人尸体。他极震惊,似乎没有料到宫人之死,回眸望着她眼眸,在她流泪的眼中终于明白这些都是他杀的。
可他杀的都是迷信方术的老顽固,他们出口恶毒,诅咒一个小婴儿,他挥剑封喉,也要其中拒不认罪的几个道士来宁翊宫作法驱走他们口中的祸孽。因为道士说一切都是他带给孩子的,而一切国难也都是孩子带给子民的。他冷笑不屑,想亲眼看人作法,因为他戚慎不信这世间还有法术。
他要亲耳听这些人认错求饶,要亲手为孩子杀了这些恶人。可他没有想杀宫人,他没有。
目光穿透景辛头顶,他望见门槛上的尸体,是他御前的宫女。
他紧握了拳头,羞愤,愧疚,暴怒。可是他不敢说出这些情绪,他怕她不信,这世间所有人的命都是天子的,他予夺生杀,即便是错杀任何人都没有过错,所以谁会相信他心里愧疚,他愧对无辜。
他答应过她不再乱开杀戒,他还是失信了。轻启薄唇,他终究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项焉领着虎贲安静入内,清走所有尸体,但满地被染成猩红,那样刺眼。
夜空云层移开,竟露出一轮弯月。
她轮廓在月色下姣美温柔,他却觉得这世间所有唯有她是他此刻不堪拥有的。
景辛拉住了他的手:“我们回去洗洗,好吗?”
他没有资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