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掀开一角。
淡蓝衣裙的女子探出头,问:“这才第三天,路上都第几个了?二十一还是二十二?”
她唤了好几声,车顶的青年才茫然抬头。
“……啊?”他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回答,“什么第几个?我刚刚做什么了……打蚊子?”
谢蕴昭神色不变,笑道:“又赶跑一只冰原魔兽。”
“噢。”青年搔搔头,努力想了想,“那好像是多了不少。以前没这么多,现在嘛……都跟逃难一样,全都往外围跑。”
十万大山中,普通人谁会了解冰原以前是什么样?
谢蕴昭问:“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青年刚才看回书本,这下只好又抬头,无奈却又好声好气道:“兴许是因为这里要塌了吧,谁知道?也说不定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了,逃生只是动物本能罢了。”
“最后一个问题。”她望着夜无心,认真道,“为什么别人叫你你都不理,我叫你你才肯回答?”
“因为怕你剧透啊。”夜无心理所当然道,又笑起来,笑得亲切阳光,“还因为我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
谢蕴昭又看了他片刻,方才微微一笑。
“知道了。”
她放下窗帘,回到车厢中。
直到窗帘彻底停下晃动,夜无心才真正收回目光,重新去看他的话本。
车厢内,苍白阴郁的少魔君变得更加阴郁,并且面无表情地掰断了一块桌角。 风雪好容易消停了一些。
飞雪淡了, 月光也淡了。又一个夜晚降临。
无涯冰原上亮起了浅橙色的篝火,远远近近地摇曳着,远远看去好像一点点黯淡的星星。
在这里, 连火焰的颜色都比其他地方更浅淡。
现在是十万大山的夜晚。
在无涯冰原, 夜晚是禁止前行的时间段。朝神墓跋涉的人们需要点燃火焰, 燃烧一种特殊的香料,防止一种名为“吞梦鸟”的魔兽。
这种魔兽只栖息在冰原, 而且只在夜晚出没。它们会吞噬其他生物的一切正面情绪, 并诱惑人们陷入歧路, 一日日地在冰原徘徊。
还有传言说,见到吞梦鸟的魔族将失去野心和荣耀, 永远无缘魔君之位。
敢来参加传承之战的魔族都拥有强大的实力, 但没有人愿意横生枝节。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遵循了这一古老传统。
在一丛小小的锯齿草丛边, 停着一乘牛车。火焰跳动着,映亮了周围人的容貌。
其中两男一女都好好地坐着, 唯独一人却拱在休息的犀牛旁边, 拿牛蹄子当枕头,盖着棉被、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看书。
还时不时发出沉迷的笑声或惊呼。
“夜无心。”
黑发灰眸、病弱又阴冷的大少爷, 冷冰冰地说:“明天开始,你到车厢里来。”
无人回答。
看书的继续看书,继续时不时发出沉迷的嘿嘿嘿。
谢蕴昭坐在火堆边,手里拿着一根铁钎, 上头串着一块纹理清晰的红肉。火焰舔舐着烤肉,将表皮烤得酥脆金黄, 油脂四溢。
陆昂坐在一旁,也在烤一块肉, 还感慨说:“早就听说冰原上的魔狼用这种香料火烤了之后,味道奇香无比,没想到今天居然能有幸尝一尝。”
谢蕴昭更是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着那块烤肉。
旁边睡觉的犀牛,在悠闲地一下下甩尾巴。
无人理睬的少魔君坐在冰天雪地中,肩头落满细细的雪花。
雪景凄清,他的心境也十分凄清,以至于他不得不再一次认真考虑毁灭世界的可行性。
这萧索落寞的侧影,总算是引起了谢蕴昭的注意。
她在百忙于烤肉之中,腾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少魔君的手臂。
“你怎么突然又要他来车厢里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