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怜并未搭话,背靠树干闭着眼睛。
小姑娘也不在意,絮絮叨叨地接着说;她说青羽当时刚登基,朝堂中满是反对之声、说起他和太后是如何孤军奋战的夺得皇权、说起他二哥错失爱人是如何疯癫、最后终于说起自己。
“那时没人管我,我也出不去,整日看着头顶一方天地;于是每天都在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太阳和风景。”
“总有人羡慕我长公主的身份,可我一点都不想做长公主,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似乎是说累了,韵清顿了顿,回头看了眼闭眼假寐的余怜,问他,“余怜,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青年眼睛懒得睁开,干脆利落,“不懂。”
不等少女开口,背靠树干的青年突然睁眼,直起身子,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尊”。
叶翎点头,来到余怜身边,笑了笑,“余怜,我们谈谈好吗?”
西域几乎一半土地都是荒漠,唯独巫族这片土地依山傍水,余怜和叶翎沿着湖边走了一会,来到一座小山前,就此一路向上走。
青年如同以往的数万次般,垂眸跟在叶翎身后。
“这段时日我也断断续续恢复些许记忆,余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同我说了什么吗?”
“弟子不敢忘。”
那时老狐王将小余怜交给叶翎时,少年眼中都是坚定不移的神色,脆声告诉叶翎:
他想变强,他想站在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山顶,看最好的风景。
“我当时便是因为这句话,决定收你为徒。”
两人不过多时便来到小山包的山顶,这里已能俯瞰整个巫族的风景,“可现在,你又被什么绊住脚了呢。”
余怜说不出话。
叶翎微微眯眼,看着山脚下的炊烟袅袅,被火烧云烧的染上一层赤红。
她问余怜这风景可还好看。
青年说好看。
“那你说,我现在看到的,同你看到的风景,是一模一样的吗。”
沉吟片刻后,青年缓缓摇头,“不完全一样。”
“即使站在山顶的我们视角不同,但我们都感受到了风景宜人,”傍晚的凉风微微吹动叶翎的鬓角,他转过身看着余怜,声音很轻,
“我知道你所说的山顶一定有美丽风景,但我也想登顶自己的那座山峰。”
“登顶自己的山峰......”
——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你的未来还很长,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我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你要站的也不是这座山顶,而是更高更精彩的巅峰。”
说着叶翎笑了笑,“不过也要记得常回来看看,我会很想你。”
多少次仔细想想,叶翎都会为青年所经历的感到心疼;余怜幼时丧失双亲,一个人在玄青宗长大,将叶翎视作唯一的亲人;而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又再次目睹师尊被杀。
那时他势单力薄,只能偷摸摸地将叶翎的尸首背回来,在暗无天日的石洞里守着一个水晶棺,绝望中独自摸索了几年。
即使抛开他为此失去的尾巴,光是那些毫无盼头的日子,叶翎几乎无法想象,余怜是如何单凭着“要将师尊救活”这一个念头,生生熬过来的。
三年前的余怜脸上还有些笑意,三年后的今天却再也见不到他笑了。
青年依旧垂着眼,眼尾不知何时有些发红;叶翎见状轻叹一声,伸手将人抱住,两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以作安抚,
“别怕,这次我不会再离开。”
余怜原本僵硬无比的身子在叶翎的柔声安抚中,开始细微的颤抖;良久后,叶翎终于感受到脖颈处有了温热的湿意。
“你们回来啦!”
乖乖在山脚等两人下来的韵清双眸清亮,朝着迎面而来的两人打招呼,对叶翎笑道,“景大哥怕您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先去做饭了。”
然后转头看了余怜,有些好奇地“咦”了一声,“你眼睛怎么红啦,不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