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老师傅有保底工资和提成,就连只能做些杂活儿的学徒工都有丰厚的奖金可拿,在罗青青这里,只要人勤快踏实肯干,都能拿到不低于外面国营工厂正式工的薪水。
除了工资高,在她的店里干活儿福利还好,端午有粽子,中秋有月饼,过年有红包,试问这么大方的老板,哪个员工会不喜欢呢?
罗青青挨个跟热情的伙计们打完招呼回到自己专属的工作间,她坐到工作台前拿起笔刷刷刷画了一张草图出来,看着草图满意地点点头,又做了几处细节修改后才定下了终稿,定了稿就开始按图裁衣,她窗台上的灯直亮到半夜里才熄灭。
转眼又到年底,做完“过年衣裳”这个高峰期,罗青青给老师傅小伙计们派发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过年福利就给他们全都放了假。
打发走了铺子里的员工,这二层小楼就剩了罗青青一个人,她开始给铺子盘账。
盘完货再盘账,罗青青花了三天功夫才算清了她这一年的收益,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大半年来她的裁缝铺可是没少挣钱,竟然能有四万多的利润。
在这个人均工资才三十元的年代,四万多块钱委实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罗青青拿钥匙开了保险箱,把自己平日里整理捆扎好的钞票全都拿出来给仔细数了一遍,钱账相符,她捧着自己这一年来的收入嘿嘿一乐,忍不住把钞票又点了一遍。
在罗青青高高兴兴数钱的时候,孙平川两口子也在数钱。 临近年关, 孙平川歪歪扭扭低着头翻着眼一路溜达到了生产队大院, 生产队里算总账, 社员们已经吵吵嚷嚷挤了一院子。
这次是最后一次按工分分钱粮,过完年桃花村就要包产到户按人口划分责任田了, 是以这次要把生产队里的存粮存钱都分光,社员们情绪激动,喜气盈腮。
排在前头的社员很快就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钱粮, 头都抬不起来的孙平川看得最清楚的就是捏在社员们手里的钱和堆在地上的粮。
厚厚的钞票成堆的粮食刺激了孙平川的神经, 他的眼神扎到别人分到的钱粮里,好半天拔不出来。
不怪孙平川表现如此不堪,实在是这段日子他苦怕了。
自打王二赖子把孙家洗劫一空, 孙平川夫妇就陷入了财务危机,开始还好点儿, 两个成了年的儿子带着一堆儿半大的弟妹们干活儿,尽管没钱花, 饭还是能吃饱的。
坏就坏在两口子遇此大难, 心情调节不过来,行事间难免带了几分出来,一天到晚地打鸡骂狗挑三拣四。
俩成年了的儿子没一个愿意顺着他们俩的, 很快都带着老婆孩子搬了出去,俩人这一走不要紧, 孙家直接少了四个成年的劳动力, 孙家就剩下一对儿半残废的孙平川夫妇和金银宝玉翠五朵花并小儿子孙小军。
金花银花虽然已成年, 但是俩人干地里的活儿却不咋样, 普通妇女能拿八个九个工分,这俩闺女顶多能拿六个七个。
亏得他们这片地界都是按人四劳六来分配钱粮,不然指着两个干活儿不咋样的闺女来养活全家人,怕不是一家人都得扎着脖子喝西北风去了,就这也只是勉强混个水饱没饿死而已。
以后就要取消大集体了,这次钱粮分的尤其多,把这次的钱粮抓在手里,好歹能过几天舒心日子,最起码不用数着米粒下锅了。
孙平川低头翻眼排在队尾,好容易轮到了他,会计拿出算盘啪啦啪啦一顿划拉,最后给他拿了三块二毛钱并半袋子苞谷粒儿出来。
孙平川拿着钱站在会计的烂木桌子旁边低着头翻着眼直嚷嚷:“你咋算的账?咋我就这点儿钱?”
“咋地,我给你算的不对?”会计推着算盘在烂木桌上来回摇晃了两下,算盘珠子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啪嗒声,他摆好了算盘运指如飞噼里啪啦又算了一遍。
算好了账,会计对着算盘上的结果一看,翻了个白眼对孙平川到:“结果一样,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出错?今儿是最后一次分钱粮了,我早几天就算过两次,呐,你看,几次结果都一样。”
“你肯定算错了。”孙平川铁口直断:“不然我咋才三块二毛钱半袋子苞谷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