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牛冷笑:“我们穷人家,嫁娶也简单,不会把你逼得倾家荡产,只要两百块儿洋元就得,难道像你这样的公子哥儿,一条命还不值两百块儿洋元不成?”
“亲友们都比我还穷,哪里拿得出钱来给我呢?”曹子皙继续推脱。
孙二牛脸色难看,孙四牛对着曹子皙狞笑一声:“二哥,跟他啰嗦什么,这狗日的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且让我取他一根手指头,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兄弟的厉害,他就乖顺了。”
“也好,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孙二牛点了头,孙三牛应声而动,把那团湿淋淋的破布又塞到了曹子皙嘴里,又拿麻绳把他嘴巴捆了个结实。
孙二牛孙三牛齐齐动手,把曹子皙的一只手强行按到了桌案前,孙四牛拿着一把菜刀在旁边虎视眈眈,曹子皙见孙家兄弟不似作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我给!我给钱!
被吓得满头冷汗又尿了自己一腿的曹子皙嗓子眼儿里呜呜咽咽想求饶,奈何嘴巴被捆得结实发不出一声喊叫,他瞪大了眼睛缩紧了瞳孔看着孙四牛高举的菜刀。
孙四牛对着他一声狞笑,手起刀落,曹子皙的左手小指就掉了下来,曹子皙痛得想尖声怒吼,此刻他后悔得肝肠寸断,真真失策至极,刚才委实不应该推脱。
不就是钱吗?自己写信给叶青青,多少她给自己寄不来?又何至于丢了一根手指?
孙家兄弟放开了对他的钳制,曹子皙疼得顿时委顿到了地上,孙二牛拿臭烘烘的脚踩着他的脸道:“现在可以写信回家了吗?”
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曹子皙赶紧连连点头,孙三牛把他提溜起来放到了椅子上,孙二嫂出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孙四牛拿着沾了血的菜刀对着曹子皙道:“多写几封,多要点钱,这信寄出去,收不到五百块洋元我就接着砍你的手指头,缺几百我就砍你几根手指,听清楚了?”
曹子皙连连点头,提起笔开始给叶青青写信。 额头冷汗直冒的曹子皙顶着伤处钻心的疼痛哆嗦着手给叶青青写信。
青青吾妹的抬头一写完, 曹子皙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懊恼于自己怎么就钻了牛角尖, 非要挖空心思往那官场上混呢?
想当初父亲获罪三代子孙不得科考家业也尽数被抄没,可叶青青却对自己一往情深, 自家媳妇大归之后叶老爷几次隐晦地表达要招自己为婿, 自己却心高气傲对叶老爷的暗示假作不知。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哦, 觉得自家乃官宦子弟,去一商户之家上门为婿太失身份, 其实自己又有何身份可言?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子罢了。
叶青青二十多都没有成亲, 想来是一直在等着自己, 叶家豪富, 叶青青又长得秀美,这样一桩婚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自己却猪油蒙了心一样毫不犹豫地推脱了!
想到这里曹子皙连疼带懊恼, 忍不住痛哭流涕, 他真真是悔不当初,如若那时候答应了叶老爷的提议,现如今他必定还在津门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
如今可倒好,一念之差,来来往往自己吃了多少苦头?掉了一根手指且不说, 今次能否保得住性命还未可知。
心惊胆战的曹子皙仔细斟酌着信里的遣词用句,含蓄又不失矜持地表达了自己在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生死间隙悟透了内心, 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早已对叶青青情根深种。
原来自己一直认为“吾既以身许国, 又何以许卿?”现在生死关头才明白, 家国大事虽重,可自己对叶青青的一腔爱慕之意更重,若非自己现如今重伤在外不得归,必定是要上门求娶心上人的。
只盼着自己能得老天眷顾,在缺钱没药的情况下保得一条性命,伤好后回乡对心上人一诉衷肠。
写完了信他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没有疏漏,危难关头自己超水准发挥,一封信写得花团锦簇声情并茂,想必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叶青青看了这封信必定会激动得无法自持,定会汇钱过来让自己尽快养好伤回津门成婚。
一旁等着的孙家兄弟见他写完了信,接过来就由孙二嫂拿了出去,没一会儿孙二嫂回来了,她瞪着凸出的金鱼眼对曹子皙道:“你这信里边儿可一句都没提要钱的事儿,打量着我们全是大老粗不认字要糊弄我们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