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拉撒睡都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也就罢了,最可怖的是地窖里不只关了他一个人,连上他在内,足足有五个倒霉蛋被关在这里。
每日里孙家人会在固定的时间掀开洞口的铁盖,吊下来小小一桶水,扔下八|九个馒头,这点子东西只够维持着地窖里的人勉强不死罢了,于是这些被扒得赤身裸|体的倒霉蛋竟是活得连牲口都不如了。
经过几个难兄难弟的互通有无,曹子皙才明白孙家人根本就不是一家人,不过是一个老鸨子领着几个姿色平庸在花楼里混不开的娼|妓勾搭了三五个龟奴专门做这无本的买卖罢了。
这群人行事也颇有章法,专捡那看起来有点儿身家的单身外地人下手,先是由那妓子伪装成良家妇女软语行骗,骗不了就由那龟奴出面强行掳人,一旦落到他们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由得他们摆布。
“我只想知道,如果家眷们寄了钱来,他们真的会放人走吗?”听得心惊肉跳的曹子皙也顾不得手疼了,他急切地询问几个难兄难弟。
“放你走?想什么美事儿呢?”躺在角落里浑身黢黑头发胡子蓬乱成一大团的男子有气无力地回应曹子皙。
“想当初我刚被他们抓住时每次往家写信都能要到钱来,那群混蛋当时对我还算不错,他们生怕我死了,把我单独关押在上面一间小屋里。”男子自嘲般地笑了两声:“后来收不到家里寄来的钱了,他们也没放了我,却把我关到了这里。”
听了他这话曹子皙的心霎那间就沉到了谷底,如若这些人收不到钱,自己岂非得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了?
家里的亲眷好友曹子皙是不指望了,这些人哪怕能给他寄钱来,数目也极其有限,他只盼着叶青青对自己能一如既往地大方。
说起来不过五百站洋,往日里叶青青哪一次资助自己也不只这个数目,如若叶青青能像往日里资助自己那般阔绰,必定能把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恶棍给惊到。
这群恶棍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想必就舍不得弄死自己了,如果到时候自己也能被关押在地窖外,保不齐还能想个法子逃脱了也不一定。
提心吊胆的曹子皙没日没夜的对天乞求叶青青还爱慕自己,计算着自己给叶青青的信走到了哪里,叶青青看到信是否感动得泪流满面,有没有给自己汇来一大笔钱。
被曹子皙寄予厚望的信顺利地寄到了叶家,躺到了叶青青的书桌上。
上天不开眼,被曹子皙日思夜想的叶青青却不在家,原本由叶青青督办的大盛昌机器织布厂的厂房和员工筹备已经由叶老爷子全盘接手了。
放下了手头全部工作的叶青青,坐上了前往日本的邮轮。 饱含曹子皙希望的信件寄到了叶家, 却和收信人完美错过,王青青此刻乘坐的邮轮, 已经快到日本了。
大盛昌要做布,首先就得有好棉纱, 可现如今的大盛昌只做丝纱, 棉纱是个巨大的缺口。
王青青野心勃勃, 她决意要把大盛昌打造成国内数一数二的棉纺厂,既然这样大盛昌出品的棉布质量就得过关。
现在国内棉布比之洋布最大的缺点有三。
一厚薄, 国内的纺纱技术不过关, 生产出来的纱线不能保持均匀一致的粗细, 再加上织布时的人力问题, 因此织出来的布厚薄不匀疏密不一,而洋布的棉纱和纺织都由工业化的机器完成,最细能织出经纬各46支纱的细布来。
机器织布的力道始终如一, 因此织出来的细棉布平滑整齐, 又薄又韧,手感极其柔软,在穿着舒适度上几乎可媲美丝织品,这是国内市场上的土布远远不能达到的水平。
二颜色,国内的土法染色技术缺点多多, 染出来布要么日晒褪色,要么水洗褪色, 总是不能持久, 比起经过化学固色剂印染的不易褪色的洋布来说, 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三宽幅,受织布机所限,国内的棉布宽幅普遍保持在一尺左右,宽幅窄小代表着在后期缝制衣物时需要更多的工序,而洋布则能达到二尺六七的宽幅,这么大的差距摆在眼前,消费者会选择哪一种不言而喻。
因为这三个重大缺点,国内棉布对上洋布毫无反抗之力,被打击的压根没了生存空间,洋布一跃而起取代了鸦片,占据了国内进口总额的一半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