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老太太干笑两声对王青青道:“大元媳妇儿,眼看着又该过年了,家里得大扫除,你嫂子她们都油头滑脑见活儿就躲,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干不动多少活计,这不,还得靠你,你跟我回去,帮忙收拾收拾。”
“老太太,这要是往年我没事儿的时候呢,也就跟着您回去了,不就是点儿家务活儿吗,我干惯了的。”王青青微微一笑:“今年是真不成,我跟大元夫妻感情不好,他不怎么给我生活费,这您是知道的,自打上上个月起,他是一分生活费也不给我了,我得挣钱养活自己,没时间去你家干活。”
“就算大元不给你生活费,那你也还是我儿媳妇呢。”老太太沉下脸教训王青青:“咋地?我这个做婆婆的,还指使不动你了?大元要是知道你这样待我,他能容得下你?”
王青青不需要通过讨好婆婆来讨好丈夫,彭大元,包括彭大元他娘在王青青眼里跟路人就没什么区别,她对老太太的威胁无动于衷。
“老太太,您甭指使我,您还真指使不动。”王青青放下手里的剪刀把裁好的布料叠起来:“就是彭大元站在我面前,我还是这话,不去!我不吃你们彭家的饭,却要给你们家干活儿,说到哪儿去,也没这个理儿是不?”
王青青油盐不进,彭大元她娘铩羽而归,老太太岂会甘心?指使不动媳妇不还有儿子呢嘛?她跑到单位把彭大元给揪到家里美美地干了一天活儿。
彭大元被他娘给指使得脚不沾地,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回到单位两天还没缓过来劲儿,孬蛋又找到了单位来:“爸,过年你给我做衣裳不?”
小孩儿是最盼过年的,过年有肉吃,还有新衣裳穿,不管家里再困难,父母总要给孩子做身新衣裳,往年苗青青过年是一定会给孬蛋做一身的,今年王青青只给二妞做了,对孬蛋却不闻不问。
见到妹妹的过年衣裳都上身穿着试过了,自己的还不见踪影,孬蛋忍不住跑到单位里来找他爸。
孬蛋一说过年的新衣裳,彭大元就点头:“做!怎么不做?让你妈给你做。”
他彭大元好歹是单位里的正式工,又只有这一个儿子,过年了,能不给儿子做一身新衣裳吗?
“我妈说要做衣裳就让我来找你拿钱和布票。”孬蛋把自己的棉袄掀开让彭大元看:“我这汗衫都短了老长一截了,里面的也得做新的。”
孬蛋一说要找他拿钱,彭大元就皱起了眉头:“不给她拿钱,惯得她,我带你买成衣去。”
父子两个到了供销社,彭大元一看供销社的服装柜台就黑了脸,没别的原因,就一个字,贵!
一条背带工装裤,要七尺布票外加十五块钱,一件外褂,要八尺布票加十七块钱。一套衣服下来,别说布票,只钱都要用掉他近一个月的工资,这特么谁穿得起?
孬蛋却看中了一件海魂衫,他拉着彭大元的手不停哼唧:“爸,给我买一件这个吧,二强都有一件,爱军有一件,建国也有一件,爸,给我也买一件吧。”
脸色黑如锅底的彭大元定睛一看,十六块钱加五尺布票,他脸色瞬间更黑了,一拽孬蛋的手转去了布匹柜台:“买什么买!买布去。”
劳动布三毛八一尺,彭大元把自己一年的布匹供应票都拿了出来,十八尺,六块八毛四,买了一块儿蓝色的。
细棉布送去给王青青,王青青痛快地接了,彭大元看着自己被磨得起了毛边儿的袖子对王青青道:“这布给孬蛋做完还够给我做一件不?”
“想啥呢你?给孬蛋做完顶多剩下一两尺。”王青青翻了个白眼把布甩回去给彭大元:“你拿去裁缝铺里做去,说不得人家师傅手艺好,裁剪完能给你省出一套衣服的料子来。”
“那就别给孬蛋做裤子了。”彭大元把布又递给了王青青:“给我们俩一人做一件外褂。”
彭大元扎撒着胳膊示意王青青给他量尺寸,孬蛋强忍着才没有流下眼泪,后妈管他的时候,他好歹过年还能混一套新衣裳,轮到亲爹管他了,过年他只有一件外褂了。
赚了钱的王青青兑现诺言,把过年发到粮本上的每人半斤肉的指标全都给买了个一干二净,二妞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了全肉白面的饺子。